愛心寵物

◎王云紅

說起小動物，很多人都喜歡。巴金筆下的“小狗包弟”聰明，可愛，忠誠；老舍文中的貓乖巧倔強，盡職貪玩，淘氣勇敢；豐子愷家的白鵝高傲有趣，點綴庭院，慰藉寂寥。

動物是人類的朋友，孩子天生喜愛動物。兇狠的、暴躁的，我們不敢親近，溫順的、可親的小動物卻很受我們家歡迎，比如小兔子、小鳥、小鴨子之類，成了我們家的寵物。

我們家養過這樣一只白色的兔子，它到我們家時，拳頭大小，我們把它養在一個鐵絲做成的鳥籠里。這鳥籠原是養著一對鸚鵡。鸚鵡用尖利的小嘴啄開插銷，飛走了?？罩镍B籠，成了小兔子的家。

小兔子來到我們家，從不挑食，嫩玉米、玉米葉、萵苣、白菜葉、卷心菜、竹葉、青草、蒲公英、果皮……只要沒有毒，似乎它都能吃。小巧的三瓣嘴，不停地嚓嚓嚓，節奏感十足，如同唱一曲歡快的小調。女兒吃飯總端著她的小碗，坐在小兔子窩前，邊看兔子邊吃。以前愛挑食的女兒，也好好吃飯了，榜樣的力量就是巨大！小兔子毛色潔白，眼睛晶瑩剔透，憨態可掬。女兒叫它“嘟嘟”。嘟嘟特別愛干凈，早上起來就會用前爪，搓揉它的小臉，每每吃完食物，它也會用她的“小手”揩一揩嘴。我們把手放在它的身上，它豎起的長耳朵就會平放在脊背上，似乎很享受的樣子。這時的小兔子十分地安靜、溫順。它似乎知道自己叫“嘟嘟”，喚一聲“嘟嘟”，它就豎起小耳朵，稍頓一會，用眼睛的余光掃你一下，然后又自顧自地啃食它的蔬菜，細嚼慢咽，專注中透著悠閑的神情，實在讓吃工作餐的忙碌人們艷羨。

傍晚時分，是遛娃又遛小兔子的好時光。小區的草坪，綠草如茵，四周花紅柳綠，萬物拔節生長。女兒追著“嘟嘟”跑，“嘟嘟”東躲西藏，撒開四腳丫，拉開了跑步健將的架勢，撒起歡。“小烏龜”絕不是它的對手。只要聽聞喚“嘟嘟”的聲音，它就會暫時停住，看你沒反應，它又騰躍起來，和你逗樂。若你用手梳理那暖乎乎，毛茸茸的脊背時，它就露出乖順，極聽話的模樣。這萌化的小兔子，成了我們家的“開心兔”。女兒從幼兒園回家，就在兔窩旁邊和兔子玩耍，不停地和兔子說話。不再像以前那樣亦步亦趨地纏人講故事，我和丈夫笑稱“兔子保姆”。我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清掃兔舍，給兔子添食，她可是我們家又一個“寶寶”。

兔子在我們家待了一年多，女兒也要上小學了，中午在學校吃飯，下午回家，又有各種輔導班要上，兔子慢慢地被忽略了。兔子步入它的“老年期”，不再機靈，經常閉著眼睛假寐，吃的也比以前少了許多。我們決定把它送到烤肉坊去。

那是個中午，火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讓人煩悶焦灼。我把手放到兔子的背上，它還是一樣的溫順，只是不再憨態可掬，它老了，紅寶石的眼珠泛起了白色，曾經那雙柔和寧靜空靈的眼睛，帶著渾濁的慈祥。門牙變長，有點猙獰，三瓣嘴邊的胡須，堅硬刺手。我用紙箱裝好兔子，心里有些難過。

也許兔子以為是去綠草坪上蹦跳、撒歡呢。到菜市場的烤肉坊，烤肉師傅把手放在它的耳朵上，用另一只手去提它的腳時，我看見兔子毛茸茸的脊背一陣痙攣，隨即就聽見一聲短促而凄厲叫聲，兔子眼里分明滾出了淚珠，面色凄楚而絕望。我不忍心再看，掉頭就走，背后傳來師傅的叫聲，讓我下午六點前去拿烤兔肉。一個鮮活的生命，變成金黃的烤兔肉！唏噓之后，我沒有去拿兔肉，讓朋友拿回去吃。

從此，我們家再沒養過兔子，也再沒吃過兔肉，所謂“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并非僅君子所為，人之常情罷了。“一切眾生，本是同根，凡屬血氣，皆有共感”。相處時間長了，草木也有深情。

后來，家里養了一只烏雞白鳳，本不是當寵物養的，從街上買回來，女兒很喜歡，就養了起來。這只雞，蓬松雪白的羽毛，紫褐色的雞冠，昂首闊步，儀態萬方，它可一點不認生，該吃就吃，該撲騰翅膀就噗噗噗，扇起一股小旋風。女兒給它取名“軟綿綿”，軟綿綿可是只干凈、有尊嚴的雞。開始的時候，我用一個紙箱，開幾個洞做雞舍，在箱底放上一層塑料布，鋪上幾層報紙，箱子畢竟逼仄，雞還是難于施展拳腳，多數情況它是爬著吃食。我們就定時在早中晚三段時間，放它到院子里，雞一出雞箱，先是撲騰一下它的翅膀，在地上啄幾粒石子，然后就是上“廁所”。規律的生活，讓它養成了好習慣，從此這只雞箱，就是干干凈凈的，它從不在雞箱里大小便，它的羽毛總是雪白發亮。有一次，因有事中午沒回家，直到傍晚回家，把雞放出來，準備打掃“雞箱”，一看“雞箱”，干干凈凈，我不禁感嘆：這只雞真有自控力呀！隨即又心疼這只雞，早上放的水米，幾乎沒怎么動過。它似乎感應到主人家今天很忙，沒時間讓它到院子里撲騰翅膀，似乎有意克制自己的食欲。一只雞太“懂事”，通人性，真是讓人憐愛。

女兒的同學到家里玩，很驚奇我們把一只雞當作寵物，更驚奇，“軟綿綿”的訓練有素，在草坪上找蟲子，啄碎石的“軟綿綿”，只要聽到女兒喚一聲，“蹲蹲”，它就會臥在地上，等著女兒抱它。那個溫暖的下午，小草嫩綠，清風徐徐，陽光正好，“軟綿綿”陪伴這兩個花骨朵般的小姑娘嬉戲。

女兒的同學回到家，把下午的趣事轉述給她的母親，生活中有許多快樂，對于一個孩子來說，生活的有趣體驗，會給她留下深刻的記憶。

記得剛參加工作時，在一個小鎮教書，當時文化娛樂生活比較單調，課時也不多，每天兩節課，早上上完，下午除了看書就無事可做。學校燒開水的楊師傅每到周末就會去集市賣小雞，孵出十來天的小雞，毛茸茸，唇紅趾黃，小嘴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很是可愛。楊師傅也會把小雞帶到學校賣給老師們。我買了六只小雞。楊師傅告訴我，三只是蛋雞，三只是肉雞。我在陽臺的頂端用木板搭了一個雞舍，開始飼養小雞。下午時光，陽光照在雞舍上，我抬條小凳，抱本書，看一看小雞，看一看書。肉雞永遠比蛋雞能吃，我用筷子在雞食里攪劃，開始慢慢地攪劃，肉雞的小嘴就會有一搭沒一搭地啄食，加速攪劃，肉雞啄食也跟著加速，哆哆，哆哆哆哆……翻書聲、啄食聲、雞鳴聲，無數的細碎的聲音匯聚起來了，不絕如縷。靜好時光，田園氣韻在流淌，至今想起來仍是快樂，只是那樣的感受不可復得。

三個多月后，小雞變成了大雞，蛋雞開始下蛋，常常是每天三個蛋，開始時，我還畫“正”字，記錄產蛋的情況，后來已經無法記清，家里大大小小的容器都裝滿了雞蛋。肉雞吃得太多，承受不了自身的體重，只能爬著吃食，它太胖了，最小的那只有九公斤，最大的竟然十一二公斤，好似“鴕鳥”，這一段養雞經歷，讓我飼養家禽的自信心爆棚。

養什么都得用心和用情，來人間走一趟，“總要愛著點什么，恰似草木對光陰的鐘情”，因其癖好，所以深情；因其深情，所以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