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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22 02:37:53宋劍挺
參花(上) 2022年2期
關鍵詞:陽光

我瞌睡得要死,剛一挨枕頭,手機陡地響起。我高興得厲害,手機一響,就意味著生意來了,鈔票來了,能不高興嗎?

里面是個女孩的聲音,聲音很輕很柔,像條綢帶在半空悄悄地抖了一下,我渾身一酥,心似乎被她偷偷地摁了摁。但我很快控制了情緒,我冷冷地問她在什么地方,她說,貴妃小區108號樓二單元25號。我去過這個小區,那里綠化得很美,樓區空地上栽滿了葡萄,秋天一到,滿眼的晶亮,滿鼻的香氣。我走出房子,跨上自行車,眼前晃動的凈是肥嘟嘟的葡萄。

街上的人很稠,但我走得很快。這是我今天接到的第一個電話。我是專業開鎖的,不管大鎖小鎖,一次收費最少十元。因為這是個小城,人不算太多,為籠住客戶,也只好這樣了。但我也有個小小的優勢,我的小靈通號是4444444,用戶過目不忘,誰家需要開鎖,大部分都會找我。

到了108號樓,我忽然想起,半個月前,我曾來過這里。那是個坐輪椅的女孩,她的鑰匙落在了家里,那是我第一次給殘疾人開鎖,她的門是三圓牌的,特別結實,以至于毀了我一把起子。

我給客戶打了電話,她說她在十二層,旁邊有個電梯,讓我快點上去。我順利來到十二層,走出電梯,我驚得猛地站住了。還是那個坐輪椅的女孩,她穿件白色的裙子,裙子長長的,在面前堆起寬大的皺褶。她似乎料到了我的驚慌,就微笑著說,又讓你上來了。出于禮貌,我也想對她笑一下,但剛一咧嘴,就覺得笑容陡地凝固了,像曬干的膠水,貼在臉上,再也抖不掉了。她見我呆著,就謙謙地說,鑰匙又忘到了房里。我使勁努出一點笑容說,既然我們熟悉,還叫小區保安嗎?她笑笑說,你說呢?

我被她的笑容淹沒了,覺得有股涼風吹著我,吹得我渾身麻酥酥的。鎖芯是我上次裝的,雖說是三圓牌的,但三兩下就把它沖開了。女孩甩甩長發,笑嘻嘻地進了屋。她見我在門口站著,便甜甜地說,進來吧,啊?我雖說給別人開了無數次鎖,但從來沒有人這樣真心地招呼我,因此,我仍站在門邊猶豫著。她讓輪椅轉了轉,身子對著門內。僅頓了頓,她的右手一撥,輪椅又轉了過來。她見我惶惑的樣子說,外面涼呀,快進來呀?我禁不住嘟噥道,我是一個開鎖的。她歪著脖子,天真地說,我們已經是熟人了,你怕我嗎?

我畏畏縮縮地進了屋,坐在一個軟凳上。屋里沒有沙發,沒有茶幾,只有一張深棕色的餐桌,餐桌四面擱著四把黑色椅子。她本是在我側面的,她的手輕輕一動,輪椅就悄然滑到我的面前了。她柔聲柔氣地說,給你倒杯水吧。她并沒看我是否答應,就搖著輪椅走到廚房的小柜前。小柜上放著暖瓶,暖瓶的把手顯得高高的,她一手按住輪椅,身子一趄,就把暖瓶拿下了。茶杯肯定是洗好的,一溜擺在玻璃方桌上。她從中抽出一個,哈哈啦啦地倒滿了水。我低頭輕吁一口氣,待我的頭揚起時,她已把茶杯掬我跟前了。我是雙手接過的,她笑笑說,你……話沒講完,便坎坎哈哈地咳嗽起來。我問,你感冒了?她臉頰上似乎掛層紅暈,仍然笑著說,昨天受點涼,很快便會好的。她兩手摁住輪椅的扶手,滴溜溜地瞅著我。天是陰著的,房內的光線暗了許多,她好像處在光線的邊上,一邊亮著,一邊暗著,整個如墜霧里。但一身的白衣,又讓她變得明亮起來。我端著茶杯,竟癡癡呆呆的,不知所措了。這時我的心像被捏了一下,有種酸酸的痛感。自從來到這個城市,還沒人這樣真心地跟我說過話呢,我的手顫了顫,一些茶水跳出杯子,瀝瀝拉拉地灑在地上。地上鋪的是白色瓷磚,茶水砸上去,發出亮亮的聲響。我連喝了幾口,茶水已遠離杯沿了。我感到一條線似的暖流,從喉嚨里垂下去,瞬間便溫了全身了。

茶水真香呀,我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香氣像拐著彎兒,哧溜一下涌到了我的鼻子里。她當然不會發現這些,她的手指交替地纏繞著,玩了一陣,便抬頭問我,你干了幾年了?我說,已干了三年了。她問,生意好嗎?我答,還算湊合。她左手握起拳頭,重重地砸向右掌,然后突然問我,你來到城里,就干這嗎?我說,我大學畢業時,并不干這個。我這么一講,她的臉繃緊了,忙打住我問,你是大學生呀?我點點頭說, 我是農大畢業的,學的是有關種地的專業,我家是農村的,我不愿再和土地打交道,就來到這個小城了。她張著嘴,好像沒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我嘆口氣,將頭很深地低下了。她這才活緩過來,怔怔地瞅著我。

兩人僵了一陣,她的右手有節奏地拍著輪椅,然后左手輕輕一扳,輪椅劃了個小小的圓弧。她立在原地,看著我說,不管啥活兒,總得有人干的,你說是不是?我知道她在安慰我,便大方地揚起頭說,當然了,我干著這活兒也挺好。聽了我的話,她略顯寬慰和釋然,嘴角上閃著點點笑容。笑容像朵花兒,驀然間嘩啦啦地綻開了。我喝光茶水,兩手握著空杯,她還想添水,被我婉言謝絕了。我覺得待的時間太久了,便謙謙地站起了身。她見我這樣,緊張地說,我還沒付錢呢。我說,還怕你不給嗎?她坐著不動,只緩緩地說,沒人叫你開鎖,你又坐不住了?說完,她搖著輪椅,悄然進了廚房。水聲倔強地涌了過來,眨眼間,她便端出一盤蘋果。她說,天快輕黑了,沒生意了,你好好吃吧。她拿出刀子,蘋果在她手里晃了幾下,便露出嫩嫩的果肉了。她把蘋果遞給我,我有點膽怯,在這座小城,在我記事的二十六年里,她是給我削蘋果的第一個女孩。

我捧著蘋果,手有點抖了,為掩飾慌亂,我扭過身,臉朝著窗外。她瞅瞅我說, 甭不好意思呀,吃吧。我怯怯地咬了一口,然后悵悵地想,她把我當成一個朋友,一個熟人了。

天光越來越暗了,屋里就我們倆人,但她毫無顧慮地跟我拉話,無絲毫的戒備,我有種莫名的安慰和欣喜,于是我拿著水果,又坦然地咬了一口。她嘻嘻地瞅著我,沉靜地坐著。光線從窗外透來,把她映得一半是明的,一半是暗的,如一幅畫兒,規規矩矩地鑲在房里了。

她看著我把蘋果吃完了。我掂著果核,正要站起,她搖著輪椅,噌噌地踱到窗前。她指著外面說,你聽聽,這是什么聲音。我側過腦袋,并未聽到什么。往窗外一瞅,一群鴿子,風箏似的在空中搖晃著。她臉上頓時燦爛起來,聲音都有點變調了。她指著窗外,歡歡跳跳地說,你看,鴿子,成群的鴿子。我點點頭,跟著站了起來。她歡喜地瞅著我問,你猜猜,這群鴿子有多少只?沒等我回答,她就自言自語地說,二十八只,我數過千遍萬遍了,有時早上是二十六只,或者是二十七只,有一兩只偷懶了,可能在窩里睡覺啦。她邊說邊向窗外揮手,一臉的興奮和天真。這時她雙手摁著輪椅,身子往外死死地張著。我怕她歪倒,走過去,準備扶她。她挺著身子說,甭動,你聽。一陣嘹亮的鴿哨,流進房內。她閉著眼,歪著頭,聽得如癡如醉。鴿群在遠處繞個半圓,落進了樓群里。她慢慢睜開眼說,你聽,這屋里還有哨音呢。我豎耳細聽,并沒聽出什么聲音,她又朗聲說,你聽,哨音就在我耳邊呢。

天漸漸黑下,她對我沒有絲毫的戒備,我覺得這是對我的最大的尊重,但我不能繼續停留了。我只好小聲說,我得回去了。這次她不再阻攔了,又轉著輪椅,回到廚房。出來時,手里捧著一把紫紅色的東西。 我仔細一瞅,原是熟透的椹子。我問她,你愛吃椹子?她說,是的,不過每次都吃些熟過的椹子,我迷惑不解。她說她住十二樓,由于離不開輪椅,肯定得坐電梯的,但電梯時開時停,很難吃到新鮮的椹子。我“哦”了一聲,也許是聲音過大了,她猛地抬頭瞅著我,瞅著瞅著,騰地笑了,我也笑了。我說,你、你要是想吃,我、我給你買。我是個內向害羞的人,我自己也驚奇,怎么一松口,說出這樣的話。于是她挑著眉毛問,你說話算數?我說,當然算數,說給你買,就給你買。

天已麻黑,街上擠滿了燈光,光暈像層霧障,嚴嚴隙隙地罩著我。我松松垮垮地走著,覺得心里有種東西,嘩地綻開了,綻開得徹底而熱烈,有股潑灑的快感。我感到第一次被人看重,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男人。

一兩周內,我還一直激動著。一個閑暇的下午,我歪頭想,不知她下樓沒,她用的那個電梯壞沒。我沒有過多考慮,就買了些椹子,敲開了她的門。

她驚奇地瞅著我,半天才緩過神來說,我、我不知怎樣感謝你。我笑笑,沒有講話。我把椹子拿出來,把蔬菜拿出來,并一一放在廚房里。廚房有個菜籃,菜籃里的白菜干了,辣椒蔫了,一個西紅柿爛了一半,剩下的菜已基本不能吃了。我問,電梯壞了?她說,沒壞,天一直下雨,我怕下去上不來了。我不再多問,把地掃了,把桌凳擦了。我把房內收拾了一遍,然后悄悄地離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中午,我照樣瞌睡得厲害,突然電話響了,是她打來的,聲音雖然慌亂,但仍是甜甜的。她說電梯又不動了,她回不了家了。

我買了一包椹子,匆匆地趕了過去。她在樓梯口等著,陽光從樓縫里擠過來,紗似的罩在她身上。長發有點亂,陽光鉆到里面,嗒嗒地蹦跳著。她本是歪在輪椅上的,見我來了,馬上歡喜地說, 真不好意思,耽誤你的生意了。我笑笑,把椹子遞給了她。她的眼一睜,然后羞澀地說,你、你的心真細呀。她的拇指和食指夸張似的張大,然后捏住一個椹子,對著陽光,認真地瞅著。椹子黑黑亮亮的,她用白嫩的手指揉揉說,這樣新鮮的椹子,我很長時間沒有吃過了。她捏住一個,放到嘴里,又捏住一個,放到嘴里。陽光在她手上裊著,變成彩色的絲線了。我情不自禁地說,我推你走走吧。她孩子似的說,太好啦,很少有人這樣推我呀。樓前有塊草坪,草坪間種些小樹,陽光從小樹上流下來,稀稀拉拉地落在我們身上。她說陽光真好,我也說陽光真好。她不住地摁住扶手,身子極力地往上撐著。天是藍的,風像從天上落下,哧哧溜溜地在我們周圍跑著。我問,你喜歡這樣的時光?她騰地笑了,掩著口說,當然喜歡。她還想說什么,頭偏了偏,卻突然住了口。她坦然地坐在輪椅上,像個飛不動的鳥兒,仍然活活潑潑地歡叫著。我也忘了喧囂和煩擾,扶著她,悠悠閑閑地走著。她是位標準的城里人,她毫不提防地讓我陪著,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踏實和溫暖。

草坪盡頭是幾棵爪槐,她抓住一棵爪槐,做一個攀緣的動作。陽光從樹葉上漏下,星星點點地落在她身上,像給她穿件網狀的紗裙。這時一陣鴿哨絲線般飄了過來,瞬間便朝我們撲來。她指著空中的鴿群說,你看,這次是二十八只,一只都沒少。我驚奇地瞅著她,心想,她哪來的一雙神眼呢,鴿群在天上一過,能數得清嗎?不過我看到了她的虔誠和執著,有種說不清的憂傷和惆悵。

整個夏天,我的生意都很好,天一轉涼,就開始冷清了,生意一少,心里有點煩悶,就破例來到一家酒館。老板拿來半斤白酒,我要了兩個涼菜。我捏著酒瓶,剛往肚里灌了一口,一陣清清的鴿哨聲,水似的涌進餐館里。我覺得肚里咯噔一聲,再無心吃飯了。

出了飯館,我買了一些水果和蔬菜,來到她的門口。門死死地關著,我換的那個鎖芯,瑩瑩地閃著亮光。我認為她就在房里,便鼓起勇氣敲響了門。房內無人應聲,我覺得她不會走得太遠,就往門口一蹲,死死地等著。夜像個氣球緩緩地落了下來,它落我身上,我覺得渾身濕乎乎的。我的耐心被黑暗一點點吃掉了,我再次鼓起勇氣,敲響了對面鄰居的門。一個男人在里面悶悶地問,誰呀?我把情況講了,他像餓了多日,疲疲沓沓地答,我剛搬來,沒留意對面有沒有人。

我一連等了三天,始終沒掛人影。我腦里一閃,忙打開手機,查出她給我打的電話,是個固定電話。我慌慌地撥過去,里面躥出個懶懶的聲音,還沒等我講完,對方就狠狠地說,這里是話吧,有話過來講。

一連多日過去了,她的門仍死死地關著,我看著水果和蔬菜,一點點爛掉了。我心里悶得慌,像丟了錢物, 有種壓不住的惆悵。我從北街走到南街,又從南街走到北街,最后在一個石凳上坐了下來。我瞅瞅天,天朗朗的,有一些云彩,組成一道帶子似的形狀,散散亂亂地向西北方向伸去。貴妃小區也在那個方向,我瞪著眼正望得有勁,這時一群鴿子翻飛著,朝這邊涌來。我覺得心里跳了一下,有種莫名的激動,哧哧溜溜地從身上涌了出來。我認為她是不會走遠的,是不是有意躲我?不想見我?不論咋說,我感覺,她就藏在小區的某個房子里。

街上的新鮮水果多起來,椹子一天比一天少了。我買了五六斤,把它曬了半干,存了起來。每次忙完,我就拐到貴妃小區找她,當然每次都是撲空。我不泄氣,就往樓下的石凳上一坐,癡癡地瞅著她的窗欞。窗戶上裝著防盜窗,窗子是不銹鋼的,陽光沾在上面,幻成各種各樣的顏色。微風吹過,我看見那些顏色,化為水樣的東西,慢慢地往房里涌去。我閉著眼想,這些水樣的東西,漫過她的客廳了,漫過她的臥室了,她的房里頓時變得光光艷艷的。我瞪著窗口,心想,她會探出頭來,微笑著瞅我呢。我慌慌地坐著,抻抻衣襟,擦擦鞋上的泥土,挺著腰板,等著她的到來吧。

生意不多不少,像個時鐘,嗒嗒嘀嘀地走著,襯得心里煩煩亂亂的,尤其是往街上一走,老聽到嘩啦嘩啦的雨聲。瞅瞅天,天是藍的,沒一絲云彩。再往前走,雨聲就不緊不慢地跟著。我猛地站住,靜耳細聽,雨聲似乎就在我眼前了。驀然回首,街上的人仍姍姍地走著,并沒有一點雨意。回到房里,往床上一躺,雨點敲著窗欞,叮叮咚咚的。我感到怪了,分明是晴天,哪來的雨聲呢。我重新坐起,一穿鞋,覺得襪子濕濕的,鞋也是濕濕的,渾身都像被雨淋過,潮潮乎乎的。我猛地站起,雨聲便雀兒似的從四周撲了過來。我猶豫片刻,抓一把曬干的椹子,朝貴妃小區走去。

四周都是嘩啦啦的雨聲,雨點嗖嗖地掉在我的頭上,又嗒嗒地滾落了。我來到她的樓下,陡地打了一個寒戰,我看到雨點從空中掉下,在她窗前翻著跟頭,接著朝我狠狠地沖來。我來不及多想,就悄悄地上樓了。門還是那種暗紅的顏色,看起來豪華而高貴,我換的那個鎖芯,偷偷地發著賊光。我走到跟前,屏住呼吸,然后彎起食指,輕輕地敲了幾下。里面沒人應聲。我把耳朵貼上去,門冰涼冰涼的,有股冷氣針似的直刺我的耳鼓。我感到房里是風響,風當然很細,它們從窗子里進去,在客廳里打著旋兒,接著氣勢洶洶地跑到臥室里。臥室里凈是衣服,它們在衣服間鉆來鉆去,最后竟懶懶地躺在床上了。

里面真的沒人嗎?她是不是回來了?她是不是躲在廚房里?突然我心里有股怒氣,我掏出榔頭和起子,對著那賊亮賊亮的鎖芯。起子挨住門框時,我的手軟了,我猶豫著,是不是非得進去。正這樣想著,我的右手猛地舉起,當的一聲,鎖芯被利索地砸掉了,門轟地開開了。我忐忑地走進去,客廳沒人,臥室沒人,她沒有躲在房里。我的心一下空了,我呆呆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陽光從外面擠過來,光光艷艷地照在床上。單子是白的,被子是黃的,我瞅見陽光貓似的在上面滾爬著。我走到床邊,想撫摸一下,但手剛一接近,又驚也似的縮回了。我退到窗前,陽光在我眼前燃燒著,我一擠眼,感到面前火紅火紅的一片。我極力地向外望去,天藍得浸水,一抹白云裊裊婷婷地在空中飄著。我的眼一晃,覺得她就在云里藏著呢。我的眼花了?我使勁揉揉,看到她的影子在屋里來回閃著,這時我猛地想起,我在房里坐著,她如果從外面來了咋辦?

我把門關上,來到樓下。剛往石凳上一坐,就聽到嘩嘩的雨聲。雨聲時緩時急,濺到我的鞋上,冰涼冰涼的。要是她在的話,這種天,她是不會下來亂跑的,但我從上午等到下午,又從下午等到晚上,始終沒見到她的影子。她是有意躲著我?還是真的走了?要走能走到什么地方呢?

我睡得正酣,忽然聽到一陣鴿哨,鴿哨手似的抓搔著我。我坐起細聽,卻又沒一點聲響。再躺下睡去,鴿哨再次把我聒醒。打開窗,一陣涼風哧溜鉆了進來,哪有鴿子?哪有鴿哨呢?天明起來,剛出了屋門,一群鴿子便在頭頂上盤旋著,它們像舞動的晨風,忽高忽低地飄揚著。但沒有哨聲,哨聲跑了?或者讓晨風吃了?我的眼神追隨著鴿子,一遍一遍地想,她沒有走遠,也許就在附近藏著,她故意躲我嗎?

我帶了一包曬干的椹子,暈暈乎乎地走進了貴妃小區。奇怪的是,一進大門,我就聽到了兩聲,雨像砸在瓷磚上,滴滴答答的分外響亮。我頂著雨,在小區中央站著,久久地站著,我向四周來回瞅了幾圈,很多窗戶都浪浪地開著,我覺得耳朵猛地長長了,貼在窗戶上,一個個聽著,但都沒有她的聲音。雨下得很大,我的鞋濕了,衣服也濕了,我覺得雨水順著我的臉,瘋狂地灌進我的脖子里,我不得不踅進一個樓道。但雨聲透過墻,仍直直地向我侵來。這時我瞅見一個白衣孩子蹦跳著過來了,她被罩在雨中,只露出模糊的身影。她在對面的樓道口愣了一下,然后一側身,陡地消失了。我感覺她鉆進了那個樓道里,我聽到她的腳步聲,滴滴答答的,像抖落的雨點。我鬼使神差地跟了進去,我認為坐輪椅的女孩也躲在這個樓道里。

我從一樓爬到十樓,又從十樓下到六樓,我在一扇深棕色的門前停下,門的前方有個三圓牌的商標。我側耳聽聽,里面沒一點聲響,瞅瞅門檻,隱約發現有輪椅碾壓過的跡痕,再仔細看看,跡痕又陡地消失了。我猶豫片刻,掏出榔頭和起子,沖掉了鎖芯。客廳里沒人,臥室里沒人,整個房子空空的。我奇怪地想,她怎么不在呢,她去了哪里呢。風從外面鉆了過來,房里有種濃重的清桃味兒,好像桃子熟透了。客廳的正墻上貼著一個大紅喜字,喜字下面是臺平板電視,家具是新的,被褥是新的,難道她在這房里結婚了?

桃味似乎越來越濃了,我順著桃味走進臥室。床上鋪著銀白色的床罩,上面隱著暗色花團。拉開床罩,下面壓著一件白色短裙。我驚了一下,撲過去,掂著瞅瞅,弄不清是不是她的。我恍然覺得,走錯了?仔細瞅瞅四周,又認為沒有。陽光慢慢暗了下去,天空褪盡了藍色。我覺得雨還下著,雨點從空中鉆出來,滴滴答答地特別響亮。我把椹子擱到桌上,她如果進來,肯定能看見的。我走到窗前,仿佛覺得,雨一陣緊似一陣,但聽不到雨點響,聽到的卻是咣咣當當的撞門聲,我身上起滿了雞皮疙瘩。

我的手機晝夜開著,每響一次,我感到都驚心動魄的。午后,手機又猛然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我陡地慌了,以為是她呢,但仔細聽聽,卻是一個陌生的女人。她說,鑰匙忘在屋里了,趕緊過來開鎖。

我拿著榔頭和起子,一板一眼地問女人,服務費有三十元的,有十五元的,你要哪一種?女人說要十五元的。我說,十五元的要沖掉鎖芯,三十元的能把鎖芯保住。女人改口說,要三十元的。門也是深棕色的,于是我回頭問女人,你認識那位輪椅姑娘嗎?女人迷惑說,哪位輪椅姑娘呢?我意識到說漏了嘴,忙轉了話題說,把身份證、戶口本、房產證拿過來,咱得按規定辦事呀。女人說,證件都鎖在房子里,把鎖開了,才能看到。我懶得跟她扯皮,就讓她把保安叫來了。

我把保安和女人都趕到我的身后,讓他們離我遠點,這開鎖法是絕不能讓別人看到的,這是我的規矩。我見他們趄遠了,就拿出鐵絲,往鎖孔里捅了幾下,房門就吧嗒一聲開開了。保安瞅瞅我,女人也瞅瞅我。我沒搭理他們,最先走進房里。我往客廳里望望,往臥室里望望,然后就怔怔地站在原地。房里擺著一套舊式沙發,一個電視小柜。柜上沒有電視,卻擱著兩三個玻璃茶杯,其中一個杯里有半杯茶水。我悵悵想,房里有人來過。我的心緊了一下,停停又緊了一下。我瞧瞧門的把手,把手是鍍鋅的,上面有個細細的手印,隱約瞅見,一雙細手在上面摸了摸,眨眼便消失了。我從房里追到房外,從房外追到樓下,外面只有綠樹和草坪,風在樹上跑著,又跌跌撞撞地滑到地上。我一遍遍地問,風把她卷走了?

我迷迷瞪瞪睜開眼,仔細一聽,外面真的下雨了。房檐上吊著雨線,雨點敲著地面,叮叮咚咚地讓人瞌睡。這時一陣鴿哨直直地擠了進來。我猛地睜開眼,透過窗欞,透過雨霧,尋找著鴿子。房前沒有,房后也沒有。我極力瞅瞅空中,眼前金花亂跳,就是沒有鴿子的影子。我悵悵走到房外,雨點呼呼啦啦往我身上捶著。我抹了把臉,把雨水往地上狠狠地甩去。雨水嘩嘩地響著,活像一排濁浪,一遍遍地拍打著堤岸。我立在原地,能聽到這種聲音,往前一走,聲音也就犟犟地跟著我。

我走過松花街,走過寺后街,走過前馬街,又鬼使神差地來到貴妃小區。雨又大些,往上一瞅,雨點像一粒粒彈頭,急急地向我砸來。我的鞋濕透了,落下的雨點在地上狠狠地彈了彈,又死死地沾我膝蓋上。我在膝蓋上擰了一把,抬起頭,瞅見對面的樓頂上,站著一只鴿子。雨點在周圍蹦跳著,有的貼在它的脖子上,又哧溜滑下了。它的頭濕了,翅膀濕了,爪也濕了。我死死地瞅它,它抖著脖子,死死地看看我。我有點激動,就隨意朝它揮揮手。它卻朝前挪挪,頭一抖一抖地往下張望。下面是個樓道,道口種著一片野花,花兒紅得耀眼,正熱熱烈烈地開著呢。

我低頭鉆進了這個樓道。我從一樓爬到十樓,又從十樓走到一樓。我隱約感到她不在這里,但她又在哪里呢?我鉆進了另外一個樓道。我從一樓悄悄地往上走,我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像只膽怯的貓,惶惶地尋找著。我的腳剛邁上八樓,就聽到心里咣啷一聲,像一只茶碗落在了地上。八樓的西戶上貼著一個喜字,深棕色的門顯得嶄新嶄新的,門的左上方有個三圓的商標。我只瞟了一眼,眼淚就哧溜出來了。我覺得雨打在了身上,雨是軟的,溫暖的。我隱約看到她從門里出來了,她伸出手,撫摸著我的頭發。瞬間雨在我面前消失了,我感到渾身清清爽爽的。風從墻里擠出來,清冽清冽的,它在我身上裊了裊,又悄然溜走了。我的身體輕極了,隨著風兒飄了起來。我在窗口停了一下,雨還在下著,風在雨中揚臉朝我笑著,它是想讓我跟它離去,我不能走,我終于找到她了,咋能輕易離開呢。我一推窗框,就調頭回來了。

我輕輕落在了門前。我的眼神似乎鉆進了房里,房內有個紅玻璃茶幾,茶幾上有個水杯,水杯吱吱地冒著熱氣。廚房的爐子燃著,鍋里咕咕嘟嘟地煮著什么。聲音尖而響亮,像個小球,嘀嘀嗒嗒地在房里彈跳著。我覺得我應該進去,把她喜歡的椹子,偷偷擱在茶幾上。于是我掏出起子和榔頭朝鎖芯砸去。起子還沒挨住鎖芯呢,我的肩膀就被死死地抓住了,然后一個手掌狠狠地摑在我的臉上。我的身體很輕,輕得跟雞毛一樣,我翻騰著飄揚著,似乎浮在空中了……

作者簡介:宋劍挺,系中國作協會員,現供職于中原油田。先后在《當代》《山花》《飛天》等期刊發表作品百余萬字,著有中短篇小說集《圈在院里的聲音》、長篇小說《倉皇》《陰陽》等。多部作品被《小說月報》《小說選刊》等轉載,多篇小說獲《當代》拉力賽冠軍、“飛天”文學獎、“陽光”文學獎、第二屆中國工業文學作品大賽獎、中華鐵人文學獎等二十余次文學獎項。

(責任編輯 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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