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牽手就是一生

潘彩霞

你給的情，不知不覺，但足夠一輩子

1953年國慶節，天津市青年宮舉辦慶祝活動，李光羲去參加演出。那時，他是開灤礦務局職員，也是小有名氣的業余歌手。在舞臺候場時，他察覺到有一束目光看向他，抬眼望過去，一個女學生沖他綻開笑臉。這女學生是正讀高二的王紫薇，也是合唱隊隊員。李光羲的大名，她早就熟知，出于仰慕，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演出結束后，他下意識地走過去，向王紫薇伸出手：“你好，我是李光羲。”那晚，李光羲借口要去叔叔家，“順路”送王紫薇回家。令他驚喜的是，雖然王紫薇比他小8歲，但他們的交談完全“和諧順暢，沒有障礙”。同在合唱隊，見面的機會多，每次李光羲的相送總是順理成章。在他眼里，王紫薇既成熟、有智慧，又“有點兒頑皮，像是一個精靈”。更難得的是，她很樸實。

不久，中央歌劇院到天津演出，李光羲第一次接觸歌劇藝術，深受震撼，他毅然決定追逐音樂夢想。憑著俊朗的外形，富有感染力的歌喉，他被中央歌劇院錄取。到北京深造后，他在信中不斷向王紫薇傳遞好消息：他當領唱了；他和郭蘭英同臺了；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邀請他去錄音了……讀著這些，王紫薇很為他高興，高考前，她給他寫信：“我要考到北京的學校，到你的身邊去。”這是一種默契的約定吧！

1955年秋天，王紫薇如愿考入北京醫學院。沒有了距離這個障礙，頤和園、北海留下了他們牽手相依的身影。這時好消息再次傳來，中國第一部古典歌劇《茶花女》即將上演，李光羲被指定扮演男主角阿芒。王紫薇得知后，興奮地鼓勵他：“你一定會成為藝術上的‘大胖子’！”美妙的愛情加深了李光羲對角色的理解。舞臺上，阿芒對薇奧列塔的心聲，正是他想對王紫薇說的：“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當你閃過我身旁，美麗的形影它永遠深深地刻在我心上……”

《茶花女》演出后大獲成功，李光羲聲名大振。愛情、事業雙豐收，李光羲的心情格外舒暢，再次見面時，他對王紫薇說：“咱們結婚吧！”她點頭答應了。

得知她要結婚，家里掀起了軒然大波。一來，李光羲家庭負擔極重；二來當時演員收入不高。為此，母親專程來到北京勸阻女兒，無奈王紫薇態度堅決。以家庭決裂為代價，1957年年底，他們結婚了。房子是臨時的，家具是借來的，8天后，一切物歸原主，兩人一人一只舊皮箱，她回學校，他被下放勞動。到農村后，李光羲挖池塘，挑泥巴，舞臺上那個風流倜儻的阿芒變成了農民。而王紫薇在大學任教，風華正茂。這年，李光羲28歲，王紫薇20歲。多年后，王紫薇被問：“就不怕他下放農村回不來？”她爽朗一笑，說：“我就知道光羲這個人不錯，一輩子跟他在一起踏實。”

兩年后，李光羲被調回北京。一間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成了他們的家。他的大家庭需要接濟，王紫薇毫不計較，每個月都按時幫他把錢寄回家里，而她自己，懷孕后連個雞蛋都舍不得吃。為了省錢，當年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不僅學會了蒸饅頭，還學會了做衣服，許多個夜晚，她裁裁剪剪，就為了盡可能地讓他穿得體面一些。物質是零，情感卻是一百。幾十年后回首往事，李光羲動情地說：“有人說我是孝子，對兄弟姊妹重感情，是妻子成全了我的好名聲。”

在艱苦的日子里，王紫薇始終樂觀而堅強。沒有了后顧之憂，李光羲潛心鉆研歌唱，《茶花女》和《貨郎與小姐》的不斷上演，讓他贏得了“歌劇王子”的美譽。生活剛剛步入正軌，苦難又不期而至。有段時間，李光羲被批判，藝術成就成了“嚴重問題”，他想不通，整日里不吃不喝，神情委頓，王紫薇耐心地安撫他，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頓地說：“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那段日子，王紫薇成了李光羲的精神支柱。

對李光羲來說，王紫薇既是伴侶，也是知己。1978年，第一次看到《祝酒歌》，他非常喜歡，可是劇院領導審查時，說歌曲鼓勵喝酒，不予通過，沮喪中，他回家唱給王紫薇聽。“美酒飄香啊歌聲飛，朋友啊請你干一杯，請你干一杯……”歌聲一起，王紫薇就停下了手中的活，等他唱完，她立刻拍手叫好：“太好了！旋律明快，有節奏感，一定能唱響！”得知歌曲有爭議，她鼓勵他：“你練吧，我支持你！”果然如她所料，劇院公演時，李光羲大著膽子唱了《祝酒歌》，引起轟動。后來，他帶著這首歌走上了央視春節聯歡晚會，歌曲和他火遍全國。從此，李光羲走進了自己的“歌曲黃金時代”，他從青春唱到白頭，成為公認的“歌壇常青樹”。

愛情伴著理想，兩個人走過金婚，走過鉆石婚。臺上，他為她唱《奉獻》《牽手》；臺下，她坐在人群中，幸福聆聽，笑靨如初。2022年3月13日，李光羲因病去世，對自己的人生，他這樣說：“有兩件事覺得還不錯，一是找到了自己最喜愛的職業，一是找到了最愛的人做妻子。”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