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真正的自己

馮娟

可怕的是你用這些過去，綁架了自己的未來

單看赫爾曼·黑塞這本《在輪下》的書名，會覺得不知所以，直到讀完才明白，它源于文法學校校長告誡小漢斯的一句話：“千萬別松勁啊！要不然會掉到車輪下面去的。”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的漢斯最終還是掉到了車輪下，成為犧牲品。

漢斯自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聰明、聽話、目標明確、成績優秀，作為小鎮最優秀的“做題家”，他是“沖擊”學院的唯一人選。父親、老師、校長皆對他寄予厚望，在他們不厭其煩的提醒和督促下，為了高效利用時間，漢斯不再去參與他喜歡的釣魚、散步、游泳活動，放棄了養在籠子里的小兔子，忘掉了愜意的放木筏游戲，不去想令他沉醉的被冷杉樹覆蓋的藍色山峰、綠色的水草和起風的森林，全身心地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了學習希臘文、拉丁文和數學上，小小年紀的他沒有片刻的喘息，常常雙眉緊鎖，眼眶凹陷，一臉的疲倦。功夫不負有心人，他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學院，成了所有人的驕傲。

但真正的轉折也發生在這里。漢斯在學院結識了性格狂放、桀驁不馴的天才詩人赫爾曼，兩個人互為知己。赫爾曼充滿藝術氣質，興趣廣泛，性格奔放，他蔑視一切刻板規則，敢于挑戰權威。他問一直埋頭苦讀的漢斯：“為什么一定要有好成績呢？你真的喜歡按大人規定好的目標前行嗎？”這是漢斯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他仿佛是被安排在既定軌道上的小火車，只知道一直向前跑啊跑，卻從來沒有想過為什么要跑，也從來沒有思考過這是不是自己想要走的路，并且也從未想過在好成績之外的其他選擇。

赫爾曼多次出格違規，終于受到處罰，被學院開除。失去人生知己的漢斯，在心理痛苦和學業的重壓下，患上了神經衰弱，被迫休學。家鄉優美靜謐的自然風光給予了他無盡的安慰，療愈了他。身體康復后，他嘗試著去做父親當初最看不上的鉗工學徒，卻在一次酒后的失足落水中喪生，結束了他短暫的一生。

合上書頁的那一刻，內心被傷感的情緒充塞，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那是一種欲哭無淚的痛。似乎是你眼睜睜地看著漢斯越來越下墜的手，卻不知道怎么去拉他一把。讀完《在輪下》，我一直在思考：一個人到底該怎樣選擇自己的路？該如何度過自己的人生？也許并沒有標準的答案。漢斯跌落的原因一方面是外界持續的重壓，另一方面是他從來沒有思考過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也許父親和老師從來沒有給予過他思考的空間和機會。

忽然想到電影《東京貴族女子》中的華子，27歲的她生于富貴之家，養成了賢良淑德的品性，卻情路不順，一直背負著被家人催婚的壓力。起初，她沒有想過自己理想中的婚姻生活是什么樣的，只是不斷通過家人介紹去相親。直到她嫁給門當戶對的貴公子后才發現，哪怕住在豪華的公寓里，面對無盡孤獨的日子仍是難熬的。心灰意冷之下，她差點兒抑郁，好在她覺醒了，不顧父母反對，勇敢地提出離婚。她開始踏出舒適圈，找工作，交朋友，開闊眼界，擁抱豐富多彩的生活和無限的空間。與漢斯相比，華子是幸運的，她勇敢地逃離了既定的人生軌道，為自己爭取到了新的可能。

也許，當一個人開始聽從內心的聲音，嘗試做出選擇，學會安排自己的生活，他便能夠一點點地“收復失地”，慢慢樹立邊界，逐漸構筑起自己的世界。像年輕的黑塞說的那樣：“一切生物都在陽光下按照各自的生命規律活著，唯有人類卻受著自己所定框架的約束，屈從于未必全部正確的種種條規。”

無論《在輪下》是否像很多評論家說的那樣，是黑塞在抨擊當時腐朽的教育制度，為自己少年的苦難默哀，藝術總是指向啟迪和升華。漢斯曾經面對的殘酷現實，后人該如何避免，或者該如何更好地處理和面對，則是每一位讀者該認真思考和探討的問題。畢竟，我們為之努力的，就是要擺脫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