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
(中央美術學院藝術管理與教育學院,北京 100105)
數字媒體指通過計算機儲存、處理和傳播信息的媒體,是一個在數字化時代中出現的新概念。從傳播學的角度來說,數字媒體指傳播的各種媒介的數字化模式。由于數字媒體概念十分廣泛,本文針對的研究范圍是21世紀以來被普通大眾廣泛應用的數字媒體形態及技術,包括電視、手機等主要數字媒體設備;允許人們跨時空交流的移動應用,如微博、抖音等App;以及VR、AR等被廣泛用于增強現實的數字媒體技術。博物館作為城市藝術文化的重要載體,承擔重要的社會教育職能。文化部在2015年發布的《博物館條例》中,將博物館定義為以教育、研究和欣賞為目的,收藏、保護并向公眾展示人類活動和自然環境的見證物,經登記管理機關依法登記的非營利組織。博物館的教育職能是其發揮社會影響力的重要方式,也將成為博物館發展過程中不可回避的工作之一。
①新的教育形式。數字技術催生出多元化的信息渠道,教育的環境也不再受到地點的限制。這要求博物館跟隨技術發展的步伐開發出相應的教育形式。例如開發線上教育資源和館內的數字演示,通過遠程教育的方式進行知識的傳播,以及通過數字屏幕結合VR或AR手段進行內容展示。
②新的教育內容。數字技術是目前能夠最大限度實現博物館信息共享的手段之一,能讓博物館最大程度地開發其館藏內容。通過數字化的手段將藏品轉化為開放內容,使更多的觀眾可以享受到免費的信息資源。例如,故宮博物院有180萬余件藏品,在數字媒體手段出現之前,存在著很大的館藏滯留問題,大部分藏品只能存放在庫房中,既不能展示給觀眾,又給研究學者帶來了信息搜集的困難。故宮博物院建立了數字文物庫后,浩瀚的數字文物庫為學者、博物館的觀眾以及文化愛好者帶來了很大的便利。
③新的教學關系。數字技術的革新帶來了多元化的信息傳播方式,這使博物館中傳統的教學關系發生了改變。在傳統的教育關系中,博物館往往扮演知識傳輸的角色。然而隨信息技術的日新月異,觀眾接受信息的渠道越來越多元化,博物館在教育關系中因為壟斷學習資源而建立起來的主導地位逐漸被消解。這要求博物館必須跟上技術發展的步伐,并且開發出相應的教育模式,不僅要做教育中的信息傳遞者,同時也要協助觀眾更好地發展自主學習能力。
首先,與博物館剛剛誕生的18世紀相比,博物館的觀眾特點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隨著經濟水平的提升和素質教育的普及,博物館要面對的觀眾從曾經的精英階層變為了大眾階層。這部分人群與200年前的觀眾相比有著更高的文化素養和經濟實力,希望獲得更高品質的文化體驗。他們一方面樂意走入博物館、劇院和音樂廳等場所進行文化消費,另一方面又要求更高的精神體驗和服務,這對博物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其次,從教育模式上來說,傳統的教育模式形式單一,許多博物館都是采取舉辦展覽、導覽講解和舉辦講座等手段,但這些方式缺乏針對性。為了更好地滿足不同年齡段的觀眾的需求,做好“城市的客廳”,博物館需要結合數字媒體手段豐富教育形式,以此增強和觀眾之間的交流互動。
狹義的“教育”指的是系統的學校教育,但廣義的“教育”,不僅包括了學校中的教育,同時也包含所有有目的地影響人身心發展的社會實踐活動,其中也包括非刻意的、可以在潛意識中對人的素質和能力產生影響的活動。本文中,就故宮博物院的博物館教育實踐為例,按照數字媒體的主要形式將其分為了四個方面。就這四個方面的活動分析博物館教育在數字媒體應用中的可能性。其中既包括以提升觀眾藝術文化素養為主要目的的線上課程,又涵蓋了以潛意識教育和娛樂為目的的綜藝節目、游戲App等。
2.1.1 增強現實(AR)與虛擬現實(VR)
增強現實技術能讓計算機生成虛擬物體或信息,并且通過設備能夠和用戶在真實環境中發生交互。虛擬現實技術則是由計算機生成三維虛擬環境,能夠與現實世界相隔絕并使用戶沉浸其中。這兩種技術被廣泛運用于故宮博物院的虛擬現實展覽和線下展覽的活動中。
最具代表性的展覽館是端門數字展館(圖1),這是故宮博物院建立的常設數字館,該館與傳統建筑相結合,運用AR、VR、語音圖像識別等多種先進技術展示藏品。同時故宮博物院還建設有多寶閣文物區,結合高精度的文物數據庫,結合制造工藝、使用方式等多種知識,使觀眾能全方位觀察文物、欣賞細節。館內有許多出于保護目的而不能展出的珍貴文物,或是僅僅通過展覽難以表達的內容,通過數字技術卻能以生動而活潑的方式呈現給觀眾,讓文物走出冰冷的玻璃柜,為觀眾打開一扇了解故宮博物院文物的“數字之門”,進一步發揮展覽的教育作用。

圖1 端門數字館展廳
2.1.2 課程(線上課程)
線上課程就是通過網絡技術開設的教學課程。隨著線上課程行業的蓬勃發展,越來越多的專業人才也投入博物館線上教育課程的研發中,故宮博物院作為全國藏品最豐富的博物館之一,為課程的研發提供了豐富的資源。
故宮博物院的線上教育課程往往是通過第二方視頻或音頻客戶端傳播,如愛奇藝和喜馬拉雅等線上平臺,再經由微信等多渠道宣傳推廣。線上課程通過“音頻+視頻+藝術創作”的形式,將故宮博物院知識和中國傳統文化融匯在線上課程中,讓不能參觀故宮博物院的家長和孩子一同領略其文化的魅力。
2.1.3 網絡媒體
“數字故宮”建設中最為重要的模塊之一就是網絡媒體的建設,其中包括社交媒體、電視節目、官方網站、網絡直播以及移動端App等。建設此模塊的目的是希望能夠讓故宮博物院所承載的文化能夠在大眾之間普及,并且融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
社交媒體是最為典型的數字接觸應用成果之一,目前最為活躍的社交媒體主要為“兩微一抖”,即微信、微博和抖音。其包容性強、用戶互動性高、時效性快的特點有效地推動了故宮博物院文化的傳播,吸引了更多的普通觀眾關注故宮博物院文化,走進故宮博物院。此外,“數字故宮”的基礎是故宮博物院官方網站,這是故宮博物院最詳細和全面的傳遞文化信息的渠道之一。2001年,故宮博物院的官方網站正式上線,最初僅僅是發布信息的平臺,后來在“數字故宮”建設的過程中逐漸發展出教育、交流等越來越多元化的功能,為大眾帶來了更便捷的服務,現在網站平均每日點擊量在100萬以上。
但在數字化時代,網站的傳播效率逐漸降低,出現了更多的新興數字媒介。于是為了更好地傳播自身所承載的傳統文化,故宮博物院從2001年就提出:“建設數字故宮是故宮人的責任和義務。”并開始了故宮博物院數字化的各項活動,如積極與電視媒體合作,開發了《上新了!故宮》等一系列膾炙人口的綜藝節目,同時在2020年開始了首次直播活動。多元化的活動能夠讓觀眾足不出戶地了解故宮博物院,走近故宮博物院。
2.1.4 IP開發
故宮博物院能夠成為世界五大博物館之一,重要原因是其擁有浩如煙海的藏品,故宮博物院的文化IP開發也正是立足于館內近186萬件藏品。多年來,故宮博物院與騰訊、華為等企業合作,從游戲(圖2)、動漫、音樂、工具等方面入手,致力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以年輕人喜愛的方式把故宮博物院建筑、文物中蘊含的歷史文化進行新的詮釋。

圖2 故宮開發的游戲《紫禁城600》
故宮博物院建立了互動圖書App、電子期刊等多種形式的數字出版物,涵蓋公共教育、文化展示、參觀導覽、資訊傳播、休閑娛樂、社交廣場、學術交流等多個方面的功能,并且還在不斷地充實。
紫禁城600周年后也正值5G時代來臨,5G的高數據速率、低延遲等特性,會給博物館教育帶來前所未有的機遇和挑戰,給內容生態變革帶來了新機遇。故宮博物院曾表示會積極地與社會機構合作,共同踐行“5G+新文創”戰略方向。通過科技與時俱進地提升自身能力,更好地發揮博物館的教育功能。
2.2.1 部門合作
在故宮博物院的實際工作中,數字媒體與公共教育部是兩個獨立的部門。二者之間的合作主要有兩種渠道:一是基于數字媒體部需要,宣傳公共教育部,被動地展開一些配合的工作;二是宣傳公共教育部已有的優質內容,需要擴大傳播途徑,主動聯絡數字媒體部尋求合作。在這樣的工作模式下,各個部門之間的工作銜接不夠緊密,偶爾會出現準備時間不充分的問題,這樣展示給觀眾的內容難免會有疏漏之處。因此在數字化的大趨勢之下,故宮博物院可以選擇優化工作流程或是設立針對數字媒體教育項目的部門。
2.2.2 娛樂化與專業化的平衡
故宮博物院多年來在網絡媒體的建設上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也擁有廣泛的知名度,多次與知名電視臺及其他媒體進行合作。但是部分娛樂節目在進行敘事時,重心會偏向于娛樂而非知識的傳播,同時內容存在同質化傾向,敘事方式喧賓奪主,導致敘事重心偏移。有一些節目的互動傳播渠道單一,存在敘事傳播效用微弱等問題。對此,在進行節目策劃時,要考慮到專業化和娛樂化的平衡,在吸引觀眾的同時保持自身的專業度。可以增加和觀眾的交流,深度挖掘故宮博物院承載的歷史文化,在媒體傳播方面進行改進。
2.2.3 自身課程研發
博物館教育內容存在局限之處,如會受到館藏內容等限制。目前故宮博物院的線上教育開發還比較薄弱,數量較少,現有的線上課程大部分是與社會美育機構合作完成。因此故宮博物院需要進一步更新教育理念,結合新興的數字科技發揮自身長處,利用好網絡展開線上課程研發,促使博物館課程多元化發展,這也是博物館教育的重要課題之一。
①現實壁壘。我國的數字媒體發展已經進入了全新的階段,但也存在許多問題,如新興的技術無法全面地推廣、應用到全國的博物館中,技術與館舍之間存在很大的壁壘。除了一線城市的博物館有數字化資源的概念和意識外,大部分中小城市的博物館,或是由于技術限制,或是由于藏私等原因,不愿進行博物館資源的數字化。這對想要了解、學習相關領域的學者或社會大眾都是一個堅固的壁壘。此外,博物館數字媒體的應用還處于初級階段,由于我國整體數字經濟核心技術和設備受制于人,人才和投資的體系還沒有滿足數字經濟發展的需要。所以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到博物館的數字化建設中,這對于中小型城市的博物館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②技術濫用現象。部分博物館,尤其是一線城市的博物館,有著充足的文化資源和資金,積極步入了數字化大潮。由于對數字媒體沒有宏觀深入的了解,以及盲目地跟隨大眾,部分博物館步入了誤區,把館內的資源單純地從現實空間轉移到虛擬空間,把媒體技術作為簡單的工具使用,沒有進行再創造,出現了技術濫用的現狀。
①與多方機構合作。目前博物館教育方式的封閉造成了很大程度上的資源浪費,只有實現真正的信息共享,才能完全地開發出博物館資源的潛在價值。博物館要進一步加強“以學習者為核心”的教育理念,通過與政府教育機構、社會機構的合作,通過跨學科的方式展現出館藏資源的價值。一方面可以加強與學校合作,這一過程中要考慮課程知識的銜接性、系統性,更要關注博物館教育與學校教育的差異性。另一方面專業的社會機構也可以協助博物館發揮教育的功能,和社會機構合作幫助博物館節省資金和人力成本,降低課程開發的難度。
②實現教育內容與方式的升級。媒體技術的多元化使博物館教育內容有更多的可能性,但是總體來說,目前大多數博物館的教育方式還是以展覽為主體,內容局限于本館的信息,與其他機構和學科之間的碰撞交流不夠深入,在通過數字媒體技術構建更系統的知識體系方面,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隨著技術的發展,展覽這一主題在博物館教育所占的比重會越來越低。博物館需要增強自身教育內容的多元化、專業化和系統化,以更生動、直觀、活潑的方式推進博物館教育。
③融入受教育者的生活。在教育和娛樂邊界逐漸模糊的今天,公眾的日常生活與數字媒體已經不可分割,這也意味著博物館想要融入受教育者的生活,使用數字媒體進行寓教于樂式的教育是必要的方式之一。博物館應該更加注重教育中的娛樂元素或娛樂項目中的教育元素。通過數字媒體技術的互動性和傳播性,深層次地進入到受教育者的日常生活中,形成一種全新的文化形態。
④結合自身實際進行專業化發展。目前,我國不同的博物館所擁有的資源各有差異,但是拋開外部環境,開展更好的博物館教育還是要專注于內容的研發,對館內藏品、觀眾群體、教育團隊等各個環節進行精雕細琢式的打磨。只要擁有獨到專業視角,小館也可以在整體實力弱的情況下,發揮出最大的潛力,這是適用于所有博物館的法則。
總而言之,教育仍然是博物館的重要職責,如何建設更好的教育平臺是博物館不可回避的問題之一。故宮博物院是最早走向數字化的博物館之一,既有豐厚的文化資源,又有充足的資金支持。自21世紀初就在虛擬現實、線上課程、網絡媒體、IP開發等方面積極地開展嘗試,在社會上形成了廣泛的影響,形成了以“故宮文化”為核心的大影響力文化IP,對于正在進行數字化建設的博物館來說,有著十足的借鑒意義。實現新時期博物館教育的轉型和發展,博物館不能只站在高高的神壇上供人仰望,而是要切實地把文化和藝術帶到每一個公眾的日常生活中去。
(導師:鄭勤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