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傳播視角下生態紀錄片《米爾斯探秘生態中國》的敘事策略

李玲惠 戴 蔚

全球化進程不斷加速，跨文化傳播日益受到重視。如何有效利用各種媒介形式，實現文化及價值理念的國際傳播，是當今跨文化傳播研究領域中的重要課題。生態是一個國家歷史和文化的另一種呈現形式，是一個國家和民族文明的映射，構建良好的生態文明是人類共同的價值追求和文化共識。中國有著優美的生態環境和豐富的生態文化，是跨文化傳播和交流的重要資源。紀錄片以動態直觀的視聽語言為敘事手段，注重真實性和客觀性。運用紀錄片對中國生態環境和生態價值觀加以呈現，構建真實的現實生活圖景，有利于增進世界對當代中國的了解，構建恢弘瑰麗的中國形象。

由五洲傳播中心制作的中英合拍紀錄片《米爾斯探秘生態中國》，以生態文明建設為切入點，由英國生物學者雷·米爾斯擔任主持人，以其對不同地區的秘境探尋為線，將多地地貌、珍稀野生動植物、人文故事等串連起來，深度呈現中國的生態之美，展現源遠流長的中華文化、可持續發展的生態價值理念和生態文明建設。該紀錄片融合多種敘事方式，從微觀策略、時空策略、符號聚合策略、表達策略、美學策略五個維度來敘述中國的人文地貌，闡述生態紀錄片的敘事特征，探尋生態紀錄片在跨文化傳播中的敘事策略。

一、宏大敘事中的微觀策略

《米爾斯探秘生態中國》以具有代表性的風景和動植物等地理景觀及其歷史背景，展現中國的生態文明觀及建設努力，用影像建構和傳播中國的自然觀和生態價值理念。其主題闡釋策略主要從微觀視角出發，見微知著，通過個人微觀視角、個體命運的書寫來深度闡釋。個人化的微觀視角更加注重個體，個體命運折射出的現實更加真實。將宏大的生態主題以微觀的視角呈現，能夠充分激發海內外觀眾的共情，在跨文化傳播中更能突破文化隔閡。

（一）敘述者米爾斯的微觀視角

《米爾斯探秘生態中國》以米爾斯的所見、所聞、所感為情節線來貫穿。米爾斯以傾聽者的視角，闡釋了八達嶺長城鼎盛時期的全貌，展現了長城的歷史地位和歷史作用，通過簡單陳述的方式呈現出歷史厚重感，向觀眾展示出中國是具有悠久歷史文化的文明古國。這種最直觀的敘述易產生代入感和互動性，與東方紀錄片的陳述語言和表達方式完全不同，也更容易在跨文化視角下讓世界各地觀眾感受到不一樣的生態中國，從而在共情的提升中以潛移默化的方式完成對宏大主題的“微觀”建構。

（二）通過展現不同個體的命運來闡釋主題內涵

《米爾斯探秘生態中國》從微觀的視角出發，用西方人的眼睛和日?；臄⑹鍪侄危宫F真實的情感流露和行云流水般的碎片化記錄，飽含了返璞歸真的生態本色。通過展示青藏高原上飼養牦牛的牧民生活得到改善，熱帶雨林中野生亞洲象的野化放歸，青海大草原上人們如何與自然和諧共處，白馬雪山中找尋神秘植物等，并將這些碎片化的鏡頭組合在一起，塑造了全面又立體的中國人文地理景觀，展現了珍稀動物的生活習性和生存技巧。觀眾通過大自然保護專家的講解，更深入地了解當地的生態環境和風土人情。這種融入真情實感的個人傳播視角，更易使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達成對自然的理解。

二、全景視野下的時空策略

（一）平行時空的拼合

平列結構思維是電視紀錄片的各個結構單位保持平行、并列的空間關系的一種結構思維方式。平列結構思維往往呈現為板塊狀態或者塊狀狀態，因此，又可以稱為板塊結構思維或者塊狀結構思維①。平列結構思維的情節內容以板塊為單位，并且板塊是相對獨立的，板塊之間存在跳躍性，各個板塊處于平行或交織的狀態?！睹谞査固矫厣鷳B中國》就是采用平列結構思維構建的，共分為7個板塊，分別是《發現城市精靈》《走進大象雨林》《探訪熊貓故鄉》《穿越大貓山谷》《深入巖溶洞天》《守護棕熊草原》《探索高山峽谷》。不同板塊從不同角度展示出中國生態的特點，互為補充，形成對生態中國的全景展示。

（二）多維時空的故事化串聯

《米爾斯探秘生態中國》在以中國生態環境為線、以地理空間為敘事單元的同時，注重通過人文故事將分散的板塊串聯起來。作者每到一處都為觀眾挖掘和呈現一些與自然景觀相關的故事，例如傈僳族保護自然放棄傳統的駑術、投身于保護野生亞洲象的村民、與亞洲棕熊和諧相處的僧侶等。這些故事與自然美景相互交融，體現出源遠流長的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以及包蘊中華精神和中國哲學的生態文明和生態價值理念。作者在條理清晰地介紹各地自然景觀、人文景觀和民間習俗，向全球觀眾全景呈現風格多變和特色各異的中國地理風貌時，又整體性地闡釋了影片主題。影片的故事化敘述豐富了自然環境的美學內涵，賦予了山川地貌以生命力和人文情感，增強了影片的趣味性，對觀眾的信息接收產生了不可忽視的吸引力。整片敘事結構平緩，內容詳略得當，緊扣生態文化這一核心主題，故事節奏張弛有度，形成了疏密相間的組織架構，給觀眾帶來極具東方文化特色的審美體驗和沉浸式體驗。

三、跨文化視野下的符號聚合策略

作為表意文本，紀錄片在題材選擇和結構搭建中存在著符號組合和符號聚合的雙軸操作。尤其是中國地域遼闊、生態面貌豐富多樣，面對眾多的生態景觀和文化內容，紀錄片創作者需要對符號的意義成分進行比較，從可供選擇的符號聚合中挑選和突出那些能夠進入闡釋者意義聯想中的成分。尤其是在跨文化傳播中，選擇能夠引起異質文化受眾聯想性闡釋的成分，能夠更好地形成文化理解和認同，達到更好的傳播效果。

保護珍稀野生動物是中國生態文明的重要內容之一，也是提高國際地位、提升國際影響力的重要途徑。大熊貓在世界上屬于珍稀動物，作為中國的“國寶”，成為中國極具代表性的文化符號。大熊貓是國家外交的重要手段之一，例如將大熊貓租借給一些國家，賦予大熊貓一定的文化內涵等。在重要的國際活動中凸顯和打造大熊貓文化，有助于中國形象的傳播。如1990年北京亞運會的吉祥物盼盼、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福娃晶晶、世界自然基金會（WWF）&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CWCA）的會徽、2022年北京冬奧會的吉祥物冰墩墩等，均使用了大熊貓形象。同時，媒體在國際傳播中將大熊貓進行擬人化、抽象化、概念化建構，使大熊貓逐漸成為一種可愛的文化現象，成為許多國外受眾非常關注和喜愛的動物，是他們了解中國重要的興趣點之一。因此，在《米爾斯探秘生態中國》中，大熊貓作為動物聚合段落中的亮點被選擇并呈現出來。在第三集《探訪熊貓故鄉》中，專門就大熊貓及相關文化進行了全面展現，如大熊貓的性格、行為特征及其成功野化，中國對大熊貓高度重視并制定了相關政策等，充分展現了大熊貓這一獨特的中國生態風景。該紀錄片讓世界各地觀眾跨越在本國動物園里認識大熊貓的視角，在原生地和諧優美的自然環境中觀察大熊貓的生活以及它們與人的互動，滿足人們對大熊貓生活狀態和習性的好奇，增強觀眾對大熊貓的了解，同時激發觀眾探索中華文化魅力的興趣，形成對中國形象的正向認知，提升中華文化的傳播力。

四、低語境傳播中的表達策略

美國人類學家愛德華·霍爾在研究跨文化傳播時提出了“高語境文化”和“低語境文化”的概念：“高語境文化的成員在表達感情和傳遞信息方面，喜好用含蓄間接隱晦的方式，并且內向羞澀，不擅長自我表現；低語境文化所屬成員則喜好用坦率直白的方式進行溝通，并且外向，熱衷自我表現。”②中國是典型的高語境文化，而西方是低語境文化，導致在傳播信息時缺乏共同的文化語境，形成文化逆差和傳播隔閡。

作為敘事的主體，《米爾斯探秘生態中國》的主持人米爾斯來自低語境文化的國家。首先，在敘事的語言上采用全英文的方式講述整部紀錄片的內容，令海外受眾在同一語境下的信息傳達更為便捷，也使得中西方文化通過共通的語言形成勾連，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傳播隔閡的產生。其次，人物訴說是該紀錄片運用的表達策略，通過人物訴說向觀眾傳播客觀真實的信息。因為人物的口頭訴說具有一定的主觀性，所以人物訴說是客觀性和主動性的對立統一。在紀錄片中，米爾斯通過樸實無華的語言講述了最真實的中國生態環境現狀，將鏡頭對準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人，與他們探討交流，傳遞真實情感。因此，米爾斯作為客觀信息的“搬運工”，既傳遞了主觀化的客觀信息，又呈現了具有真實性和情感性雙重屬性的語言符號。在該紀錄片的敘事中，米爾斯運用更直接、更準確的表達策略向海外受眾講述了中國的生態環境，以及保護大自然所付出的努力，使海外受眾更好地了解中國的生態文明價值理念。

五、視覺傳播中的美學策略

從影視美學的角度來說，紀錄片中唯美的構圖、鮮明的色彩、靈活的運鏡展現了吸引感官的美學符號。構圖中的均衡感，是一種心理上的均衡，并不一定是人物、事物一一對應，而是畫面所呈現的和諧之美，達到一種視覺上的均衡。均衡不是技術層面上的，而是方向、物體、色彩共同形成的均衡感，是心理層面的平衡感，并且不一樣的鏡頭會帶來不一樣的視覺體驗。紀錄片《米爾斯探秘生態中國》在拍攝取景中，以自然光為主，以人工光源為輔。拍攝地下巖洞時充分利用現場的燈光，通過明暗對比的色調給人帶來強烈的視覺感受，展現了七星巖巧奪天工、宏偉壯麗的藝術美感。云南香格里拉的白馬雪山通過近景定格遠景，云霧繚繞，若隱若現地營造出一種神秘感?？缥幕瘋鞑ナ菗碛胁煌幕尘昂头栂到y的人們之間進行的文化交流。語言、文化、宗教與政治的差異，常常帶來跨文化傳播的“誤讀”。相對于印刷傳播，影像傳播的跨文化溝通障礙更小。盡管視覺符號的多義性容易導致文化誤讀，但圖像符號的直觀性、形象性與易讀性，使影像傳播比文字傳播具有更好的跨文化效果③。影像符號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通過“求同”的美學訴求，構建共通的意義空間，起到彌合距離感、增加視覺吸引力的作用，在跨文化傳播中展現了獨特的文化價值。

六、跨文化視角下生態紀錄片敘事提升策略

真實性和紀實性是紀錄片的兩大基本原則。后現代語境下，在國際文化交流互動中，生態紀錄片的文化影響力越來越突出，成為傳播和建構中國國家形象，展現中華文明，在不同文化受眾間形成意義共識、審美共識、價值共識的重要手段?？缥幕暯窍碌纳鷳B紀錄片敘事還可以在故事、場景和視角等方面進行改進和提升。以故事的方式對紀錄片的生態場景賦予符號化的表征，更有利于體現人文價值。

（一）敘事的故事化

在生態紀錄片攝制中，應將真實的生態環境通過故事的手段展現出來，同時，以觀眾興趣為基點，對整體內容結構進行調整，按照觀眾喜愛的順序進行呈現，才能吸引觀眾眼球，從而擴大紀錄片在跨文化受眾中的影響力。另外，面對多文化背景的觀眾群體，生態紀錄片在選題層面還應選擇富有特色的標志性動物或植物作為生態符號進行呈現，如中國生態環境下特有的大熊貓等。通過對這些生態符號的故事化敘事和貼近式描寫，在多文化觀眾眼前建構出中國特色生態文明建設的價值理念。

（二）場景的真實化

生態紀錄片需要真實場景的記錄，才能向跨文化觀眾完整地傳達有意義的人文價值信息，故事化的策略也同樣需要紀錄片中真實場景的記錄，才能擁有敘事的基礎。面對來自多文化不同語境的觀眾群體時，一部成功的生態紀錄片應當秉持客觀和真實的原則，對生態環境和野生動物等元素和場景進行真實的記錄。只有將故事化的敘事策略和真實的場景記錄相結合，才能引起不同文化背景觀眾的共情能力。在這種真情實感中，跨文化傳播中的生態紀錄片所攜帶的生態文明等價值和符號才能被有效地接收和建構。

（三）視角的貼近化

跨文化視角下生態紀錄片的制作與傳播是一種以國家生態環境為描繪對象，以國家生態文明價值理念為精神內核和核心訴求的宏大主題。在這種宏大的傳播主題下，貼近化的微觀視角以及微觀主體敘事策略的應用也顯得尤為重要。在《米爾斯探秘生態中國》這部生態紀錄片中，以一個西方人的視角在中國生態環境中游歷的所見、所感，對宏大的生態文明價值主題做出了細致的描繪和生動的解構。在跨文化傳播中，來自不同國家、民族的每一位觀眾，都可以跟隨米爾斯這個微觀敘事主體進行沉浸式的觀看，使生態紀錄片在擁有了故事情節的同時讓觀眾產生跟隨式敘事的體驗，在潛移默化中完成了生態紀錄片核心價值的跨文化傳播。

七、結語

紀錄片在跨文化傳播中呈現出越來越重要的地位和作用，而生態紀錄片的制作如今也面臨著跨文化的傳播語境。在紀錄片制作過程中，要在敘事策略和敘事方式上大膽開拓創新，使生態紀錄片能夠在內容上更加貼合國際受眾的接受習慣，將中國的生態文明價值理念及特有的生態符號傳播出去。本研究以對敘事角度、敘事時空、敘事符號的分析為線索，對《米爾斯探秘生態中國》的敘事策略進行較為細致的分析。該紀錄片以個人化的微觀視角，通過對中國生態環境的觀察和體驗，向觀眾滲透并講述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故事，實現對生態文明價值觀念的認同和情感的共鳴；采用了平列和串聯的結構，以中國生態環境為主線，展現了全景式的中國地理風貌；充分利用符號聚合策略，借助語言符號、美學符號等，使紀錄片傳達的信息跨越了不同社會文化背景下的傳播障礙和傳播隔閡，有效抵達海外受眾，改善了國際受眾對中國生態環境的認知?？缥幕暯窍碌纳鷳B紀錄片的制作與傳播，還需進一步研究傳播對象的文化語境和話語方式，不斷改進敘事策略、傳播策略，用符合異質文化受眾的思維方式和話語方式進行文化敘事和傳播，力圖實現更好的傳播效果。

注釋：

①蔡之國.論電視紀錄片的敘事結構[J].浙江傳媒學院學報,2008(06):8-10.

②高峰,趙建國.中國紀錄片跨文化傳播的障礙與超越[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09(03):81-84.

③郭小平.論紀錄片跨文化傳播的“綠色鏡像”與風險治理[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5(09):112-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