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城老街的煙火

鄭文浩

闔家聚在燈火里，圍了一桌熱氣騰騰的菜。收音機里，主持人正在用地道的濟南方言絮叨著老濟南的風情。

“五塊兒，五塊兒，一碗的老豆腐！”

哦，那不正是小城的吆喝聲嗎？這聲音就像時過境遷的日子里的零珠碎玉，一絲絲氤氳出美妙的夢。

胡同口的老豆腐，是夫妻倆共同經營的小店。雖起居同店一處，但待人熱情，人緣極好，所以生意興隆，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他家老豆腐和平常店面里的沒有什么區別，湯卻大有講究——要熬過兩遍的老湯，漆黑，難辨用料。品嘗后只覺得味甜且醇香，極合乎我口味。看店主拎暖瓶將湯細細澆到大碗里，像文人墨客洋洋灑灑的數朵墨梅——正在怒放。

店家也賣豆腐腦兒，豆腐腦同樣濃厚，香味撲鼻。湯是咖色的，呈粘稠狀，店家更是怕你喝不足味，韭菜花，豆腐乳，按你的口味任意加。

有著碗里的玉盤珍饈，自然少不了尋些香脆可口的果子。

“咱家的炸果子，好吃嘞——現炸現賣——”

表哥家周圍有炸果子的。街沿的簡棚，不大的店面里一家五口人里里外外地忙活，男人守著炸鍋，他的妻子和孩子端著一筐金燦燦的果子來回穿梭。兩個老人和著面，滋滋啦啦的油熱聲里，喧鬧，祥和。

果子分兩種，與濟南的油條大同小異，工藝相同，無非更小巧玲瓏罷了。一種叫“糖蓋兒”，面和好，裹上一層厚厚的紅糖，滾下鍋去，隨著四濺的油花出鍋。一小筐糖蓋兒熱氣繚繞，配上碗甜豆漿，恐是宮廷御膳亦不過如此。“糖蓋兒”比較少見，另一種燦爛的金黃卻撐起我整個童年——荷包蛋，嫩黃的面口袋灌進雞蛋，再出鍋已然是熟滿的橙黃。平凡，卻也令人垂涎三尺，誰見了不咽口水呢？入口香脆，外酥里嫩，百食不厭。

午后，踱步上街，去哪兒？要不，去尋尋粽子和小糖吧！

“賣粽子，好香好甜的粽子！小糖——”

賣粽子和小糖的老爺爺在大集市的盡頭。所帶家當不過一輛盛滿“珍饈”的手推車。親切和藹的笑容，任誰也忘不掉，更何況，還有那讓人贊不絕口的粽子和戀戀不舍的小糖。

粽子的香，在冬夏的回憶里飄蕩。見過裹了玫瑰醬的粽子么？趁熱蘸的玫瑰醬，裹了一身香，真是甜而不膩，糯而不塌，回味良久。三寸大的小粽子，三角形的綠玉兒，香甜軟糯。剛從蒸鍋里出來時當真是綠得滴水哩！撥開層層粽葉，糖漬、豆沙從晶瑩的糯米里沁出來。和著熱氣，水白嫩軟，似嬌潤的女兒淺笑紅暈，煞是惹人。

吆喝聲聲，渺遠難尋，浸潤了小城的每寸土地。

銅壺滴漏，云煙過眼，夢里夢外飄蕩著小城的方言。

猶記，四合院低矮，隱身小巷深處氣派的朱漆大門，暖氣管道是檐上的游龍，穿街過巷地在冬日里吞云吐霧，好似飛雪蒸騰，耐看得很。

想胡同口的老豆腐;想酥香縈齒的果子、荷包蛋;想一身玫瑰醬的蜜棗粽子;想窄巷深深，人聲是最美的民間交響樂。

離這兒不遠處，火樹銀花，機車轟鳴，人潮涌動，尋不到的煙火只在夢中。

（指導老師：李玉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