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號把春天吹醒（組詩）

杜思高

小號把春天吹醒

不必驚慌，寒潮潮水般涌來

一枚枚花蕾飽滿著，挺立于光禿的枝頭

一管管銅號，吹響于暗淡的天光里

音律回旋，一次次跌宕起伏

那些小號，注入心血

在冬天，在冰雪凍裂的傷口處

吹得多么歡實

吹得淚水一滴滴有了熱氣

吹得北風一遍遍撩起衣襟

吹得冬天越來越薄

吹得酣睡的春天慢慢醒來

淡黃的銅號

把眼睛吹亮，把日子吹出火苗

把生活吹出芽，自信地舉起柴米油鹽

小號勁吹

把大河厚厚的冰層吹破

吹得鳥鳴把黎明的蛋黃啄破

城市和鄉村的角落陶罐般盛滿曙光

幸福

不僅是笑聲讓人歡樂

有時候哭聲也會讓人幸福

在差旅幾天后回家的夜晚，打開門

輕輕的聲響和客廳的燈光

招來了快要入睡的女兒好好的哭聲

她才兩歲零兩個月大

那任性又嘹亮的哭聲

就像是開關，一下子打開了

我心里幸福的閘門

關上燈，讓小棉襖慢慢睡覺

黑暗里，我像在大海里浮在舢板上漂流

被幸福的浪潮卷起又拋下，如此反復

女兒的哭聲

哭聲從你的嗓孔里發出

實際上

有一枚看不見的銳利釘子從小嘴里射出

無論在哪個房間

總是以直線最短的距離

準確擊中我柔軟的心

沒有什么可以縫合傷口

唯有平靜的聲音才是柔軟的敷料

筍白一樣的笑聲在奶香里蕩漾

一波波漣漪推出靈丹妙藥

“祖宗? 祖宗 ”

你總是用這兩個字來逗媽媽

這是除了“爸爸 ”“ 媽媽”

四個字之外你學會的詞匯

你用來逗樂的字像一顆粽子

被濃馥的愛一層一層厚厚包裹

六一節的祝福

小時候

我甘愿趴在地上，做你們的馬

讓童年的世界都是歡喜，溢滿幸福

少年時

我情愿彎下腰，做你們的上馬石

讓青蔥的歲月總是揚鞭催馬，在草原上飛躍

再大的時候

我希望自己是一把梯子

讓你們踩著肩頭向上攀登

如果我老了，就用昏花的老眼看著你們

像兩株楠木，根深枝繁葉茂

如果沒有愛

如果沒有愛，就不會有牽掛，就不像現在

隔著兩千里的路程有一根繩子

緊緊揪著我的心

如果沒有愛，就不會有煩惱，牽掛你的冷暖

我會像動物一樣隨意奔跑，自由自在

我嘗試過用鋒利的刀斬斷流水

剁碎黑夜的片段

我一次次試圖用竹籃盛滿時光的井水

滋潤你奔跑的干渴

此刻，坐于兩千里外的白楊樹下

季節的風反復撩起紗巾

遮擋命運的風沙

善解人意

那枚丹紅的夕陽鼓足勇氣

替我把滿杯的孤獨一飲而盡

女兒口中的月亮

十月十九的夜晚，彌漫歡樂

住宅小區的院子被高樓圍成了池塘

歡呼奔跑雀躍，孩子們在池塘里戲水

兩歲八個月的女兒抬起頭，指著月亮說

爸爸，有一片樹葉飄在天上

稚嫩的聲音閃著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