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繽紛物語

周麗虹

烈日炎炎，苦夏漫漫，一年四季中最五彩繽紛的時節又來臨了。人們對它是又恨又愛，恨其酷熱沉悶，愛其熱烈豐富。

小區里的鳳凰樹茂密旺盛，鳳凰花昂揚熱烈競相開放起來，如火如荼，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驚艷了眾人。鳳凰花樹呈傘形，墨綠墨綠的，一字排開，鳳凰花兒在枝頭綻放，遙遙望去，似在層層綠云中掩映的紅霞。葉子青翠柔軟，為二回偶數羽狀復葉，花朵兒鮮紅鮮紅的，絢麗如火，濃稠爛漫。花開五瓣，呈冠狀，花蕊長長斜斜飄出，外形像一只只展翅欲飛的鳳凰，栩栩然，難怪古人形容她“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艷陽與藍天白云之下，鳳凰花紅得如此妖艷，宛若野氣十足的吉卜賽女郎在熱舞，無比招搖。風一吹，腳上的鈴鐺嘩嘩作響。張愛玲在她的《傾城之戀》里這樣寫道：“它是紅得不能再紅了，紅得不可收拾，一蓬蓬一蓬蓬的小花，窩在參天大樹上，壁栗剝落燃燒著，一路燒過去，把那紫藍的天也熏紅了……”最壯麗的是突如其來一陣大雨，地上落紅無數，鳳凰泣血，為生命的高峰進行隆重的謝幕，唱響最后的挽歌。

夏日的荷也分外迷人，碧綠的葉，亭亭玉立的花，俏生生的藕。楊萬里的名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傳誦了經年；就連李清照也情不自禁地“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母親的老師已經九十多歲了，以前是教鋼琴的，因其為人謙遜，廣結善緣，在業內口碑極好，可謂桃李滿天下。老師喜賞荷，跟母親一同去拜訪她時，她都會翻出許多與荷的合影，其中一張是她斜斜地打著傘，從容優雅，笑容可掬，背后是一望無垠的荷田，粉色、白色、玫紅、紫色的荷花爭先恐后地襯托著她，使她越發顯得氣質出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彼時分不清是荷還是人。

“四果湯”作為閩南的特色小吃，是夏季消暑的重要飲品。“四果湯”最初只是綠豆、薏米、哈達子、蓮子四大樣，后來好像西瓜、仙草、芋圓、石花等等都羅列其中了，上面再鋪滿清泉水，刨冰就制成了。不緊不慢地舀著吃，逐一體會那些消暑物件在舌尖上的感受，嚼碎后混合著刨冰吞咽下去，三個字“透心涼”，難耐的暑氣一掃而光。夏天一到，街頭巷尾擺“四果湯”的攤子都出來了，印象最深的是一個三口之家的攤子，他們的攤子選在河道旁一棵高大的鳳凰樹下，偶有微風輕拂。丈夫負責運載搬運安置泉水桶、刨冰機器、塑料桌椅等，妻子專門分好擺好那些吃食，小孩子呢，待母親做成一碗后就適時地走上前去興高采烈地端給客人。這一家子舉手投足間顯現出了高度的默契，雖然彼此間沒有太多言語，但足以看出三人之間其樂融融、感情甚篤。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這家人的影響，路人走過來吃上一碗四果湯也是來也悄悄，去也悄悄。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四果湯，這樣的人，讓人想起徐志摩的詩：“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感覺夏天的水果特別多，楊梅吃完有菠蘿，菠蘿吃完了有荔枝，緊跟著荔枝的是龍眼，黃皮與龍眼接踵而至，而西瓜幾乎貫穿整個夏天。這些水果呢，有的剝了皮直接吃，有的榨了汁喝，有的做成果凍、冰淇淋，有的用來炒菜，有的拿來燉排骨，就是單單擺在瓷盤上也是美得不可方物，屢屢成為畫家的新寵。總之，是果盡其職，各得其所。

有些女人一到夏天就曬成“黑牡丹”，尤其是在中午這段時間，我就是這樣的。今年先生特別有心，夏日未至便在網上精挑細選了一件防曬服送給我。衣服是淺紫格子的，一條拉鏈從下而上可以遮掩到嘴巴，最上方連著一頂帽子，帽檐長且寬大，把整張臉都保護了起來，脖子間還配有兩條細帶子，可以打上蝴蝶結，腰際處有兩個很可愛的口袋。總之，穿上去感覺自己像是《亂世佳人》里的女主角斯佳麗，打扮妥當，隨時要到她深愛的土地上勞作，整個人頓時生機勃勃了起來。私下里竊喜，就算是不能真正地防曬，也可以美一個夏天吧。

苦夏不苦，可以苦中作樂，這世界如此繽紛美麗！就如同我們煩惱于孩子的頑劣，卻也醉心于他們的陪伴；如同我們厭膩父母的嘮叨，卻始終覺得，“家有一老，如有一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