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阿森

孫麗麗

李醫生在小城的繁華地段開了家心理診所，他大學學的是心理學專業?，F代人物質生活水平提高了，卻出現越來越多的心理問題，人的欲望像打游戲似的不斷升級。

這天診所里來了一位清秀的年輕人，年輕人身穿白襯衫，溫文爾雅地自我介紹，我叫阿森。李醫生微笑著點頭，示意阿森坐下。李醫生有著心理醫生所具備的素質，很有親和力，阿森講話，李醫生像個樹洞專注地聽，不時點點頭，并不多言。

阿森講話，有時微笑，有時打趣自己，看上去淡定從容，并沒有一般病人所表現出的不安或焦慮。阿森和李醫生看上去像多年的好朋友在聊天，他的一舉一動表現得很得體，也沒有不正常的舉動和言語，這讓李醫生如墜云霧，他不明白阿森來找他做什么。

李醫生問阿森，你童年過得快樂嗎？父母很愛你嗎？有什么不快樂的經歷？阿森對自己的童年緘口不提，只是談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阿森有時半閉著眼睛，那神情好像夢游到了另一個世界。

阿森來了兩次，李醫生確實看不出阿森有什么毛病，他不明白阿森來心理診所的目的，是試探醫生，還是另有企圖？李醫生并不認識阿森，阿森也不是親戚朋友介紹來的。

到了第三次心理診療的時間，阿森沒有來，這時李醫生接到一個女子的電話。女子的聲音聽上去鶯聲燕語，有一種嬌媚，女子說她叫江婉，溫婉的婉。江婉說，我的朋友叫阿森，你能對我說說阿森的病情嗎？出于職業操守，心理醫生不能對外人泄露病人的秘密。但是江婉窮追不舍，李醫生只好放下電話，拒絕接聽。

江婉還是一直不停地打來電話。李醫生無奈地搖搖頭，心里想又是一個偏執狂。

隔了一天，阿森來了，阿森有些害羞地說，昨天有事耽擱，沒能赴約。李醫生笑笑表示理解。阿森又對著李醫生開始漫無目的地談話，談生活見聞，談電影等。他們像老朋友般再次相聚，阿森的敘述像河流一樣彎彎曲曲，李醫生始終謙和地微笑，表示對病人的在意和尊重。

等阿森講得差不多了，李醫生問阿森，你認識一位叫江婉的女人嗎？阿森茫然地搖了搖頭，他搜遍所有的記憶，也搜不出一個叫江婉的女人。阿森走了，望著阿森遠去的背影，李醫生又不由地疑惑起來，阿森到底來咨詢什么？他感到不可思議。

這天下午，李醫生躺在椅背上小憩片刻，這時他接到一個電話，李醫生一看號碼是陌生號，就接聽了。對方說我叫江婉，我對你講一些有關阿森的事。李醫生側耳靜聽，有些是沒有聽說的，有些是阿森講過的。李醫生一邊聽一邊記錄，有些是在診所里最近發生的事情，然后電話戛然而止。

一種恐懼在李醫生心頭滋生，有一個女人像私家偵探似的盯著阿森，跟蹤他，監視他。不過，阿森說他沒有女朋友，難道是女同事？但阿森并不知道。

再次和阿森見面，李醫生表情莊重地說，你回想一下，是不是有一個叫江婉的女人，一直跟蹤你，你們有什么過往或矛盾嗎？阿森陷入沉思，坦然地說自己從來不認識這個女人，阿森一臉的平靜，并沒有表現出驚恐和詫異。

李醫生滿心的疑慮，但還是很虔誠地聽阿森講話，不時地回應一句，因為這是心理治療里的認知療法。阿森微笑著離開了診所，阿森看上去是一個文質彬彬，舉止有度的年輕人。

不一會兒，李醫生接到一個電話，對方又自報家名叫江婉，江婉的聲音依然有著女人的甜甜的嬌媚。李醫生問她有事嗎？江婉說，我只想知道阿森現在的病狀。李醫生說，阿森看不出有什么心理疾病，他表現得很正常，你能談談他小時候的情況嗎？也許這樣我能進一步了解他。

江婉開始敘述阿森的童年，似乎不動聲色，似乎她對阿森也沒什么感情，談話中，江婉竟講到阿森剛才和他談話的部分內容。李醫生不由脊背發涼，像被人從頭上澆了一盆冷水，江婉難道在監聽，還是具有傳說中的特異功能。

李醫生憑著他學的心理學知識，以及書上描述的各種心理學案例，怎么也找不出類似阿森的情況。李醫生眉頭緊皺，仿佛陷入泥潭，又找不到走出的辦法，不由一陣絕望。

李醫生拿著話筒忽地想起了什么，試探著低聲問，阿森，是你嗎？那個叫江婉的女人，并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對方是如海的沉默，接著聽到電話斷線的滴滴聲。

從此阿森再也沒有來診所。

李醫生終于明白了，阿森安全感嚴重缺乏，變成女人的聲音來問醫生，是不敢在醫生面前暴露自己，但又希望得到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