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亮燭光”的播映

李玉林

“人們不是常常把教師比作蠟燭，燃盡自己照亮別人嗎？計劃創辦的教育基金、慈善項目就叫‘燭光工程’吧！我這些錢只是一個開頭，要想辦法讓更多的人關心那些教師。”

這是在美國的華人溫守榮對老同學武峽說的話。那天，下著蒙蒙細雨的天氣里，他們在京郊一個小飯館的屋檐下交談了很久。他們都沒有帶雨具，每個人頭上就各自頂了一個塑料袋。那幾天，溫守榮回國探親，卻把大把時間都用于與武峽商談如何對鄉村民辦教師的慈善捐助上了。

溫守榮說，改革開放十年了，國內發展變化那么大，可是農村的教育怎么還那么慘呢？看著城市那一座比一座氣派的金碧輝煌的高樓大廈，叫人無法相信還有那么多苦不堪言的民辦教師在山村的教學一線。

…………

趙燕此時就在一棟大樓里，很氣派的大樓，她一直記著武峽教授向她介紹的這些情況，她把他們拍攝的有關鄉村民辦教師的紀錄片，就取名為“撥亮燭光”。趙燕對這個紀錄片的結構方式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她圍繞著一個捐款的故事，把受助老師們的生活和工作狀態通過真實的畫面表現出來，并借此折射出整個農村教師的現狀。

片子里，趙燕特意讓那些收到捐款教師的心聲也有生動的展現。

農村教師殷福堂在信中寫道：“我們深知，教師是人類最光榮、最神圣的職業……但我們的生活難以維持……我感到欲棄不忍，欲罷不能！正在這猶豫不決的時刻，我收到了您滿載真誠的這筆捐款。此時此刻，我的眼睛模糊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滿城縣白蒲鄉39歲的民辦教師殷富堂的信上一行行字像在跳動：“我當民辦教師已經20年了，送走了十幾個畢業班，這些班級的學習成績在全鄉都是優。但是，我每月的工資只有165元，溫飽對我們全家都是難題，而且從來沒有人關心過我們這個困難，就在這時我收到了您的捐款。這些錢不但能讓我們全家過一個舒坦的春節，過上一段好日子，而且使我們看到了希望，終于有人關心我們了！”

那個叫劉玉江的32歲的民辦教師的信看了既讓人高興又令人心酸：

“我教齡已有18年，收到這300元捐款時，我家里已經沒有分文。在生活上我這個教師連一般村民的水平都趕不上。全家人就只憑我極低的工資維持生活，我們有兩個正在上學的孩子，妻子體弱多病，還有70多歲的老母親。生活苦不堪言，但我的精神生活還是愉快的，因為我看到那些本來不懂事的孩子，在我們的學校我的班里有的考上了大學，有的上了中專，一個個都成才了……我用這300元錢為孩子交了春季的學費，還了拖欠的醫藥費，交了電費。幸虧交了，要不然家里的電燈就不亮了。”

一位比民辦教師收入還低不少的代課老師在感謝信中說：“收到的這300元錢，相當于我三個半月的工資，可真是雪中送炭呀！父親生病每天都難受卻因為沒錢一直不敢去醫院，拿到這錢后，即刻帶老父親去醫院看病，又把兩個孩子今年的學費交了，最后還擠出30元錢，給兩個苦命的孩子和愛人買塊便宜的布料，給他們三人各做一件新衣服，好多年他們都沒穿過新衣服了……”

沒有誰規定讓得到救助的老師給捐助者寫信感謝，可許多老師都不約而同地寫了，一個叫張喜雨的小學老師在信中寫道：“眼含熱淚，用顫抖的手給您寫信，卻不知從何說起。”看那信紙上，真看到了淚痕，真真切切的淚痕，“我是一名山區的民辦教師，今年37歲，1977年參加工作。談起工作，我是高興的。談到家庭，我苦惱萬分。全家5口人，妻子沒有工資，有兩個年幼的女兒，還有常年臥病在床的老父親。全家僅靠我每月一百多元的工資生活，而我本人也患有嚴重的關節炎、神經衰弱還有胃病。身體的疾病、生活的困苦使我常常暗自流淚，悲觀、苦惱。學生的優異成績是支撐我工作下去的力量。而今天，我手里拿著您資助給我的錢，真是感慨萬分。感激的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此時此刻，我心潮起伏，千言萬語涌上心頭。由衷地向您道一聲‘謝謝！’，是您把我從苦惱中解脫出來，是您給了我巨大的精神力量，使我知道還有人惦記著我這個不知名的山區民辦教師，我并不是默默無聞的。”

…………

電視片的鏡頭定格了那一封封感人肺腑的感謝信，定格了那一摞一摞的不同尋常的感謝信。

制片人趙燕自己也感動到熱淚盈眶。她在感到慚愧、感到責任重大的同時也更加堅定了自己要為他們做些什么的決心。

在片子的結尾，趙燕也說明了拍攝這個片子的費用是30個普通人捐贈的，30個人的姓名也展示了。這30個普通人也是被感動和感動了別人的人。

趙燕正埋頭寫這個片子的文字說明并要即刻翻譯成英文，她要在5天之后在北京召開的“北京國際電視周”上介紹這部片子，想方設法擴大它的影響力。

趙燕的心態較之她拍攝這部片子之前有了很大的改變。那天，從北京火車站下車后，置身在車水馬龍的大都市，她習慣地呼叫出租車。忽然，她猶豫了。那些民辦教師流淚的面孔，他們和他們家人襤褸的衣衫，他們一家人棲身的破舊房子在她眼前晃動。她又想到了那位叫王占水的民辦教師，他的愛人得了胃癌，痛得直在炕上打滾。當聽說去醫院要交3千元，她死活不去，說是不能拖累丈夫，不能再讓家里背債了。他們有兩個兒子，一個10歲，一個6歲。王占水給他們取名“學識”“學深”，巴望著兩個孩子將來能有高深的學識。可眼下家里這種情況，兩個孩子怕是初中也上不下來了。趙燕當即就表態了，由她資助這兩個孩子上學，直到考上大學。

她不再呼叫出租車，就坐地鐵、坐公交回去。

在電視市場開幕的第一天，趙燕就把電視片《撥亮燭光》的節目介紹、樣片放到了北京電視臺的展臺上。

“呀！你可真是神速啊，才這么幾天你就把這一切都做好了。趙燕你真是創造了電視片制作與宣傳速度的奇跡呀！”

趙燕也很激動，她以往做事的確沒有這么快、這么急切過。當然也多虧電視臺各個部門為這次展示、宣傳提供了超常規的速度、支持與幫助。這一切都基于大家對山村民辦教師，這個城市人以前并不很了解的群體的同情、關注與支持。

好多人都圍攏過來，觀看、了解這個電視片，這檔有點特別的節目。趙燕更是來回穿梭，不斷向各方人士介紹這部電視片，介紹那些讓人感動的生動、真實的畫面。

趙燕看到了，大家的心血沒有白費，真的沒有白費。因為人們對這檔節目表示了極大的熱情。

“好！太有意義了，我們責無旁貸。”說話的是中國教育電視臺的副臺長，“我們在全國各地有300多家教育電視臺，我們全要播放，一定！”這位比趙燕年紀要大不少的先生上前一步，緊緊握住趙燕的手，連連說：“謝謝！謝謝你為了我們的鄉村教育拍了一部這么重要這么感人的片子！”

“應該謝謝您，謝謝你們才是！”趙燕激動地說，她的眼圈不知不覺紅了。

圍攏在這個站臺，圍攏在趙燕身邊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片商都表示愿意為這部片子做推銷做推廣。一位趙燕覺得眼熟的先生一直注視著她，期待著能與她單獨談一談。啊，趙燕認出他來了，這位先生是馳名西方的香港獨立制片人莫先生。盡管趙燕之前并沒有和他有過直接的接觸，但也是早聞大名。

“你好！”他微笑著向趙燕問好，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后，他說：“我看了你這個片子的介紹和樣片，我愿意幫助你在海外推銷。”

“謝謝！很榮幸能得到您的支持與幫助。”趙燕說。

莫先生神情變得有些莊重了，接著說：“按如今的市場需求講，你這部片子不會有多少商業價值。但我相信，只要能以不同的方式播放或發行出去，就一定會產生很大的社會效果。我本人了解這件事后就很感動，愿意為中國鄉村的貧困教師獻一份愛心。你想，這位海外學子，只是往大海里滴進一滴水，就濺起了這么大的一片浪花，如果大家都來滴這么一滴水呢？我想我們的香港人、海外華人也會有同樣的心情。大家都會自愿為祖國教育事業的大海里多添一滴水。”

趙燕聽著，心里似有一股熱流在涌動，不住地涌動，自己的臉也在微微發熱。她越來越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所面對的是一個多么重大的題材，而在自己的身后又有多少只手在推著自己，幫助著自己。

…………

電視片在全國、在世界一些國家播放之后，確實引起了巨大的反響，許多人，有國內的，也有海外的，都相繼向貧困的鄉村民辦教師伸出了援手，紛紛捐款。

趙燕已經應接不暇了，急忙找好朋友王曉救急。王曉倍感責任重大，毅然暫停了自己廣告公司的業務，全力做好善款的接收、登記和準備發放的事宜。

趙燕和王曉都很清楚，這件事做起來可不比拍電視片，更不比承攬廣告業務容易。她們這兩位女士都意識到，自己是無力承擔這樣一個重大的，對整個國家來說都是一件新事物的擔子。

她們在想，一邊忙一邊找穩妥的一定要解決好這個問題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