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三月三

徐明金

陽春三月的清晨，我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似醒非醒的我，接通電話，原來是年邁的母親從老家打來的。聽著母親的話語，我淚流滿面。今天是農歷三月初三，我四十二周歲的生日。

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鄉下步履蹣跚的父母，歲月的痕跡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父母的腰已不再挺拔，皺紋爬滿了他們的額頭。鼻尖一酸，淚水再次滾滾而下。父母的生日我常常忘記，我的生日他們卻未曾忘記。從現在起，我要牢牢記住父母的生日。無論以后的工作有多忙，身在何處，父母生日那天，我都要回到他們身邊，陪伴二老過生日。淚水依舊在悄悄地流淌，思緒伴隨著思念與感動，想起了我的小時候。

小時候，我最盼望著過生日。而生日這天，早上醒來，總能看到兩個煮熟的雞蛋放在枕頭邊。我知道，那是母親早早起來為我準備的生日禮物。這一天，我也會拿著這兩個雞蛋向小伙伴們炫耀，心里美滋滋的，幸福的笑容會一直洋溢在我的臉上。同樣，這兩個雞蛋也會在我的書包里停留好幾天，總是舍不得吃，饞了就拿出來看看。如今日子過好了，已不再缺吃少穿了，可母親煮的那兩個雞蛋總是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記憶猶新。

“又是一年三月三，風箏飛滿天。”小時候，就知道這句歌謠，因為它與我的生日緊密相連。每年的這一天，我也會唱起這句歌謠。窗外已是暖風拂面、桃紅柳綠的春天了。不能辜負春天的美，不能繼續蜷居在書房里了，我索性穿上外套，走進春天里。久違了的小橋，依然是那么迷人。曾在煙雨蒙蒙的雨中，撐傘在橋上看來去匆匆的行人。久違的小河水，依然緩緩地流淌著，在我的眼里依舊那么親切，一切顯得那么靜謐、安然。春水蕩漾，幾只可愛的小鴨在水里游戲打鬧，時不時蕩起一圈圈漣漪。

踏著柳絮，聞著花香，走在鵝卵石鋪就的河邊小道上，一種詩意的情愫油然而生。春風和煦，岸邊垂柳依依，一排排柳樹映入眼簾，一抹鵝黃綠，依依一望，綠色最能撩起人的心弦，淺淺淡淡，裊裊婷婷。多想像小時候一樣，折柳成笛，吹著柳哨，吹出童年的無憂無慮，吹出童年的快樂；多想像小時候一樣，用柳條編織一頂帽子戴在頭上，和小伙伴們在春天里嬉戲，去村外的桃園里看十里桃花。沐浴在花香四溢的桃園里，看成群結伴的蜜蜂辛勤勞作，任憑翩翩起舞的蝶兒在眼前飛來飛去。此時，多么想折一枝春色，看如詩如畫的歲月長河；多么想讓歲月停留，讓時光慢些；多么想能回到兒時，牽著爸爸的手，去老家的北嶺上踏青。兒時的我，總是把麥苗當成青青的草兒。爸爸總是笑呵呵地說我是個傻孩子。遙想童年，想念著年邁的父母，心頭一暖。天空飄來一朵白云，幾個頑童放飛的風箏在空中掠過，一切都是自己喜歡的樣子。花兒次第開放，思緒飄逸，漸入佳境，我已走進春天的懷抱。

沿著河邊小道，不緊不慢，慢慢舒展塵封許久的心情，邊走邊欣賞小河兩岸的風景。一陣春風吹來，嬌艷欲滴的花瓣被溫柔的風兒吹落了一地，眼前頓時下起了陣陣花瓣雨。幾片花瓣飄在我的臉上，我輕輕一吹，想讓它們回到花叢中去。也許是對我的不舍，也許是對我的依戀，它們轉著圈圈，飄上飄下，不肯離去。我被這種眷戀和不舍，深深地打動著、感染著，瞬間心疼起這些可愛的小花瓣兒，任憑它們飄落在我的肩上，讓它們伴隨我行走在這色彩斑斕的春天里。

遠處的迎春花開得正艷，滿臉笑容地迎接我。我悄悄地走到它們的身旁，唯恐驚擾了它們怒放的興致。春風中的迎春花，羞答答的低眉，半掩嬌嫩的臉龐，讓我心中頓生陣陣的憐愛。突然憶及那年今日迎春花正開。滴滴的微信消息聲傳來，打破了我的遐思。在老家還未開學的侄子，此時發來一張我心心念念的小山村的照片。湛藍的天空下是清澈透明的河水。遠處是綿延的將軍山，那里有塊石頭酷似眺望著遠方思索的人，這是我記憶深刻的石人，美麗的西侯幽谷就坐落在此。這幅圖片是侄子拍攝的母親院后的景色。我眷戀的小山村，一直在我的心里，無論我在何處，都未曾走遠。看著熟悉的景色，總感覺少些什么。略加思索，才恍然大悟，少了縷縷炊煙。

兒時最深刻的記憶莫過于老屋上空升起的炊煙，裊裊炊煙讓我情思綿綿，如夢如幻。我喜歡看炊煙在空中的樣子，騰空而起的炊煙似天空中大片大片的云朵，綻放著妙曼的舞姿。婀娜多姿的縷縷炊煙點綴著湛藍的天空，偶爾有鳥兒飛過，此時此景讓我看得如癡如醉。放學的路上看到飄起的炊煙，我知道那是母親在做飯，等我回家。這炊煙儼然成了我和母親之間心靈相通的紐帶。一進門香噴噴的韭菜餡兒大包子，已經放在了八仙桌上。顧不上洗手，我就狼吞虎咽吃起來。那韭菜餡兒大包子的味道，是我走到哪里都忘不掉的味道，那是家鄉的味道，那是母親的味道。感謝侄子的圖片，讓我能在生日這天，又能與心心念念的故鄉聯系起來，濃濃的家鄉情結又一次在心頭涌起。

行走的步伐沒有停歇，可惜總是感覺時間過得太快。不知不覺，晚霞已掛滿了天空。三月三這天，有絢麗的春天、美麗的花朵、美好的回憶，陪伴我度過這難忘的生日。伴隨著晚霞，我又一次站在了小橋上，聽潺潺流水，觀落日余暉，看步履匆匆的行人。腦海里也浮現了一首王微的詩：“寒沙日午霧猶含，蕭瑟風光三月三。撲地柳花新燕子，不由人不憶江南。”此時站在橋上的我，唯獨缺了一把油紙傘。此情此景，這石橋，這緩緩流淌的小河，又何嘗不是我心中江南水鄉的景色呢？我多想有一天能站在江南的橋上，看江南旖旎的風景。而此時一幅春暖花開、面朝大海的美麗畫卷在我眼前緩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