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先偉 吳偉
桃粉瓦黛,細柳垂青;檐燕銜泥,靜待春歸。捻落一瓣被春光浸染過的桃色,只身尋覓流淌著春色的山谷,將自己的靈魂與氣息交予這一季的花色繁華。繞過細柳垂滌的秀發,吻過桃瓣羞紅的臉頰,我是思慕春天的少年,在這一季的春色里夢想成為春的情人,但只做這一季的情人。
—題記
立春,雨水。
二月的早春是漫過秦淮兩岸微潤的水鄉、淌過皚皚冬雪的陜境來到這荒蕪的西北的,帶著滋潤千萬枝丫的綠和消卻冬末余寒的暖姍姍而來,撫過一層一層堆積未消的冰雪,吻過一樹一樹干癟枯硬的枝丫……在冬的獨白里,訴說著春的柔情。春在西北曠野的山谷里游走,對著睡去的事物低聲耳語,讓春水蕩漾、桃色招搖、細柳軟醉……讓萬物卸了冬的底色,扮上春的綠裝。
河漲、潤土,桃粉、柳青,雁喃、燕呢,魚白、灶煙,少男、少女……無聲無息地透露著春的行跡與氣息,羞澀懵懂地期盼著下一季的成熟。萬事萬物的輪廓越發鮮活起來,干癟的桃枝生出細嫩的花苞,發白的柳枝露出青澀的細芽,蒙灰的灶臺升起云白的炊煙,燕雁呢喃的親昵,女孩兒飄蕩的裙擺,男孩兒白色的襯衫,還有被春風擾亂了的情思……在春的步履中被催促,讓春的氣息透露出一種淡淡的清甜。早春,無聲地潤著北國鄉野城郊的枯寂,喚醒了萬事萬物對生欲與情欲的渴求。
驚蟄,春分。
這一季的春是氣候變遷的早產兒,在人類物欲橫流的“催化劑”下過早地誕生,為我們帶來這一季早產的花色繁華;而節氣到底是犯了“不合時宜”的錯,在人們的疑問聲中失去了它“自然規律”的價值,它索性沉默。在這一節氣,探訪春賦予自然的獨特魅力與色彩。鄉間就是被春最早寵幸的嬌兒,羞答答地掩著漫山桃粉的緋色和細柳軟醉的青翠,粉一片,綠一簇地交織在一起,臨摹彩繪著早春的圖景與夢境,誘著我走進無垠的春色里。我要走進春的幽谷,摘一朵桃花做夢,倚一樹柳青思春,做春的情人。
初綻的桃花是鄰家少女粉潤的唇,染著紅纓夢幻的唇釉,揚著清純美好的笑靨;新發的柳葉是鄰家少男青淡的眉,印著書卷儒雅的眉宇,透著清新陽光的氣息……一眼一眼地讓我沉浸在無限的春光之中。有風拂過時,桃香四溢,柳色招搖,這是一場有關早春的盛宴。
桃是女人,柳是男人。春宴,這是一場愛欲的悸動。我浸在春的光影中,三月的春風擾得人的內心情欲泛濫,思緒萬千。置于桃花樹下,和桃花相吻,吻的便是一季芳華;倚在青柳樹下,和細柳相舞,舞的便是新春伊始的歡脫。春之谷的歡歌奏盡,桃花羞紅了臉,細柳扭軟了腰,我是春天的情人。
清明,谷雨。
墳冢前的哭泣,是陰陽相隔的悲痛與香消玉殞的惋惜。我再去探訪春的故事時,陽世的桃花已經謝了,只剩下暮春的悲涼。花冢在風的嘆息中被碾成細末桃粉,折煞著世人的相思輾轉,苦苦等待著下一季的花期春回。桃粉,是柳青的故交,四季一相逢的緣分,讓我有著無法言喻的隱忍與煎熬。
清明的雨落下,雨后的花逝,有著一種香消玉殞的惋惜與牽絆。送走了三月蔭盛的緋色,四月垂滌的柳青顯得萬分落寞起來,就像少年失去了心愛的姑娘,落寞野蠻地生長著。春,將少女臉側的緋紅和少男眉間的青澀送進夏日的熱戀中,捻落桃粉稚嫩的花蕊,吹散柳葉清脆的笛聲,含情脈脈地去往來年的輪回之中。夏季流逝,春的氣息就淡了,愛情的桃色會慢慢凋零,剩下的只是滄桑垂柳的苦澀與悲涼。
一場愛情的悸動,便漫無聲息地平息下來。早春是情欲的萌動,仲春是情欲的煎熬,暮春是情欲的枯墳。
世間少男少女的情愛有多少是可以走進隆冬臘月的季末的呢?又有多少你儂我儂被夭折在暮春的塵埃里,拈著仲春時節的花謝,挨著垂青楊柳的悲涼化成泥土,鈍化成清明的雨,陰冷地、刺骨地扎進心里。
思春,是開花結果的伊始;思春,是花謝半生的凄然。我是春天的情人,只做那一季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