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烈好
“賞用皆美”,用即實用性,賞即欣賞性,賞用皆美,即壺藝作品既要有優越的實用性又要有藝術層面的欣賞性,這是我的從藝宗旨與創作追求。
紫砂壺在中國茶文化的發展中孕育而生,它的出現首先是為茶水的飲用而服務的,這就決定了實用性是它存在的基礎。在使用的過程中,紫砂壺逐漸展現出了優越的實用性能,比如,它既不奪茶香又無熟湯氣;透氣性能好,越宿不餿;便于清洗,日久不用,開水泡燙無異味;冷熱急變適應性強,不因溫度急變而脹裂;砂質傳熱緩慢,提撫握拿均不燙手等諸多的宜茶性。隨著近現代科學的發展,人們發現紫砂泥自身含有豐富的人體所需的礦物質元素,加之現代人們養生意識的越來越強,更多的人開始關注并且使用紫砂壺。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實用性都是紫砂壺存在、發展、壯大的前提條件,如果沒有了實用性,那么這種壺只剩下好看的皮囊,而沒有了生的靈魂。另外,聞龍在《茶箋》中說:“摩掌寶愛,不啻掌珠。用之既久,外類紫玉,內如碧云。”《陽羨茗壺系》中說:“壺經久用,滌拭口加,自發暗然之光,入可見鑒。”這都是紫砂壺“使用”之下優于其他飲用器皿的優越性,也是備受茶愛好者青睞的重要因素之一。所以即使在審美多元化的今天,堅持讓紫砂壺藝作品具備優越的實用性,無論是對于紫砂壺還是對于我,這既是初衷,也是初心。
因為優越的實用性,紫砂壺從尋常老百姓的手里走進了文人雅士的眼中,在他們的參與創作下,紫砂壺的創作中融入了造型藝術與裝飾藝術,無論是造型還是裝飾,都是為了提升作品的欣賞性,至此,紫砂壺在實用性的基礎上逐步具備了欣賞性,從飲用器皿走向工藝美術作品,有了藝術性,實現了自身價值的質的飛躍,從而有機會走進拍賣會,走入收藏市場,有了如今的地位,在世界茶器中熠熠生輝。特別是在審美多元化的今天,人們對壺藝作品的欣賞性有了更多層面與更深層次的要求,卻也導致了一些盲目追求創新的標奇立異,而不具備端拿、泡洗、把玩等良好的使用性。所以,在紫砂壺的創作中,建立在良好的實用性基礎上又具有欣賞性的“賞用皆美”尤為重要。
“花素相融”,花即花器,素即素器,花素相融,即壺藝作品中既有素器的特點,又有花器的特色,這種融花器與素器于一體的創作風格,是我從藝路上逐漸形成的個人特色。
初涉紫砂壺,從素器入手,這是打好工藝技法的基礎。不少人對素器有一些誤解,認為素器無論是在造型上還是制作上都很簡單,其實不然。因為素面朝天,沒有任何的遮瑕,所以素器對做壺技藝的要求更高;因為素器有“骨相美人”之譽,所以構成骨象的點線面布局能力就更加地凸顯了出來。另外,若論實用性,素器可謂當仁不讓。茶壺的實用性不僅僅在于它的宜茶性,在上文中有提到,端拿、泡洗、出水、把玩、養護等均是考量一把茶壺實用性能的條件之一,而在紫砂壺的三大分類中,素器最是適宜。
在以素器穩扎穩打精進制壺技藝之后,開始涉獵花器與筋紋器,遂沉迷于花器的多姿與多彩中。這種多姿多彩充分發揮了紫砂泥的可塑性與五色土的天然優勢,對于創作者來說,發掘了紫砂更多的可能性;對于受眾來說,看到了紫砂更多的精彩之處。這對于發展紫砂行業、弘揚紫砂文化都是有著深遠的意義的。但是,典型的花器,特別是像松樁、梅樁這樣以整體造型花器化的作品,并不適合放在手里把玩,也就不能體會“摩掌寶愛,不啻掌珠。用之既久,外類紫玉,內如碧云”帶來的驚喜。于是,我開始嘗試素器與花器的融合,在長期的藝術實踐中,“花素相融”逐漸成為我的風格特征,于是有了一把把“賞用皆美”的紫砂壺藝作品。
當代制壺大師范偉群在談到壺藝創作的時候說:“我主張一件優秀的紫砂作品,創作思路要源于糊口,并且要高于糊口。既要利便實用,又能陶冶性情,讓愛壺者在使用過程中能獲得美的感慨感染”。怎樣既不掩蓋素器最是宜茶的實用性以及所突出的紫砂原始古拙之美,又能充分發揮花器最是彰顯紫砂泥的可塑性以及多姿多彩的欣賞性,是我多年創作中研究的方向,也由此有了一些創作的心得與感悟。在我創作的作品中,多以素器為基、以花器為飾。作為壺體的素器,要求壺身飽滿,有一定的容量;壺口不能太小,便于沖泡清洗;壺嘴要出水爽利,壺把要端拿舒適,充分發揮紫砂飲用器皿的宜茶性。素器上的花器元素應用,一方面,尺度的拿捏很重要,藝術的創作并不是一味地刪減或疊加,過多則雜亂無章、過少則黯淡無光,這就是我們中國美學中的均衡之美;另一方面,雙方氣質上要高度契合,素器與花器的融合并不是隨意的,氣質上的高度融合才能誕生完美統一的作品,這就是我們中國美學中的和諧之美。
素器,考驗制壺的功力,也最適宜茶事;花器,彰顯制壺的巧技,也最是斑斕美麗。因此,以花素相融,而達賞用皆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