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流

吳春笑

因為工作調動的事，我結識了清正縣教育局的甄連政局長。

我家住清正縣城內，我在清正縣廉明村小學任教。家與學校相距30多公里，每天上下班往返路途較遠，造成了諸多不便。于是，我便產生了往縣城小學調動工作的想法。

經過打聽，了解到縣教育局甄連政局長負責此事。于是，我便找到了在縣教育局工作的好友馬杰，通過他聯系上了甄局長。

找人辦事，送禮是必須的。于是，我準備了一顆大號“手榴彈”——五萬元現金裝入深色的手提袋中，趁著天黑來到了甄局長家拜訪。

甄局長性格開朗，談笑風生。他的熱情接待，使我受寵若驚，激動之余將自己來的目的全盤托出。甄局長對我的處境很同情，但卻表示愛莫能助。見此，我趕忙將手提袋不動聲色地奉上。甄局長掃了眼，笑著搖搖頭說：“我可從來不吃這一套！”

我離開甄局長家時，他欣然答應盡力去辦，但是，我送的“手榴彈”他卻沒收。

走出甄局長的家門，我感到很失落。雖然他口頭上答應給辦，但我已感覺希望渺茫。

轉天，我找到馬杰說明情況。馬杰告訴我，確實聽說過甄局長不收受紅包。

那該怎么辦？不收錢就意味著事情可辦可不辦，那幾乎等于徹底沒戲。我焦急地尋求馬杰的意見。

馬杰想了想，說：“甄局長好酒，而且對茅臺酒情有獨鐘。據說，很多人找他辦事都送茅臺酒，你不妨試試……”

得到這個信息，我如獲至寶，決定伸手一試。

于是，我將大號“手榴彈”投給了國酒茅臺專賣店，換回了等值的茅臺酒。

正如馬杰所說，我將茅臺酒送過去后，甄局長很感興趣，沒有絲毫拒絕，這令我興奮不已。

日子過得緩慢，我天天盼著好消息的到來。

一晃半年過去了，工作調動的事卻杳無音信。我心里不免焦躁起來。

我再次找到馬杰，經過一番分析，猜測可能是“火力”不足的原因。最后決定：再發動一次“進攻”，避免前功盡棄。

于是，我又向國酒茅臺專賣店投去兩萬元。第二批茅臺酒送過去了。沒想到，僅過了兩天我便收到了喜訊。我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調動工作的手續辦完后，我托馬杰約甄局吃飯，想當面感謝，然而卻被甄局謝絕了。

一周后，我突然接到馬杰打來電話，說甄局把我送的茅臺酒全都退回來了，在他車上。

我當時有些發蒙，問：“什么情況？”

馬杰說：“甄局表示，為下屬解決難題乃分內之事，不必客氣！送時收下，實屬無奈，只為讓辦事者放心而已。事已完結，理應退回。”

“那我該怎么辦？”

“既然如此，甄局的恩情你牢記在心就行了。”馬杰說。

我立時感動不已，眼里閃動淚花，挑著大拇指說不出話來。

被退回的茅臺酒存放在我家的儲物間里，決定以后留著給孩子結婚備用。

甄局長的一身正氣、兩袖清風讓我感動了很長時間。我想這樣的好干部是值得尊敬和愛戴的，應該宣傳報道。

果然，不久后，甄局長的事跡上了縣教育部門的內部刊物，題目是《清流》，對他清正廉潔的行為進行了褒揚，在教育系統引起強烈反響。我作為親歷者和見證者之一，更是贊不絕口。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每當我打開儲物間，看到墻邊被退回的茅臺酒時，我都會想到甄局長，并被他的高大形象和清廉的作風所折服。

這天，我在家休息，忽然接到縣紀委打來的電話，要了解一些情況，讓我去一趟。

我沒敢耽擱，馬上前往。

到了縣紀委，負責同志開門見山地向我核實給甄局送茅臺酒的事情。

我說：“甄局是好人！是我崇拜并尊敬的偶像。”于是，我把事情經過詳細地講了一遍。

聽我講完，紀委的同志說：“退回的茅臺酒暫不要動，等待下一步處理。”

“為什么？”我驚奇地問。

紀委同志解釋道：“近日，工商局和公安局聯合搗毀了一個制售假酒的窩點。經審訊，那‘老板’交代，有一個人長期在他那里低價購買大量的假茅臺酒。”

“那又怎樣？”我不解。

“那人就是教育局局長甄連政，他已向紀委交代了購買假酒的用途和去向，其中就有你！”

“什么！”我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點評：

小說情節的曲折，是一個顯著的特點。看了開頭，所寫送禮、拒收，是許多反腐倡廉小說常見的情節。我們萬萬沒有想到，小說的后半部，有了新變化，揭出了這個局長腐敗的新路子。這個新手腕的構思，一下使小說打開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新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