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分顯萬象，平生問幾何

○柏 青

2003 年7 月，在澳大利亞悉尼召開的國際工業與應用數學聯合會理事會年會上，通過了由中國工業與應用數學學會（CSIAM）提出的設立“ICIAM 蘇步青獎”的建議，這是以我國數學家命名的第一個國際性數學大獎，旨在獎勵在數學領域對經濟騰飛和人類發展的應用方面作出杰出貢獻的個人，每四年頒發一次。今天，就讓我們走近這位世界著名的數學大師，中國微分幾何學派創始人，擁有“東方國度上燦爛的數學明星”“東方第一幾何學家”“數學之王”等諸多稱號的蘇步青，一起看看他的愛國和奮斗故事。

蘇步青，1902年9月23日出生于浙江省平陽縣雁蕩山區的一個普通農家。他的父母蘇祖善夫婦都未上過學，嘗夠了沒有文化的苦，望子成龍心切，于是給兒子取名“步青”，希望他將來可以“平步青云，光宗耀祖”。

但名字畢竟不是“功名利祿”的天梯。當同齡人紛紛背起書包上學的時候，蘇祖善交給兒子的卻是一條牛鞭。有一次，蘇步青放牛回家路過私塾，聽到老師正大聲念：“蘇老泉，二十七，始發憤，讀書籍。”好奇的他也跟著念了幾遍，沒想到就此便牢牢地記住了。此后，蘇祖善常聽到兒子背《三字經》《百家姓》，有一次還看到兒子在私塾門口“偷聽”，為父的終于心動了。

9 歲那年，父親用一袋米當學費送蘇步青到50 千米外的平陽縣第一小學當了插班生。平陽縣城使他這個從山坳里出來的放牛娃大開眼界，但也令他感覺格格不入。久而久之，蘇步青對學校充滿抵觸，經常逃學外出，成績慘不忍睹。

一天，教地理課的陳玉峰老師把蘇步青悄悄地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里，摸著他的頭說：“我看你這個孩子挺聰明嘛，一點也不笨。只要肯努力，能考第一名！”又說：“你爸爸媽媽累死累活，省吃儉用，希望你把書念好。像你現在這樣子，將來拿什么來報答他們？”蘇步青再也抑制不住心靈的震撼，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淌在自己的胸前。從此，他似乎變了一個人，不再貪玩，刻苦讀書，到期末考試時竟得了全班第一名。

1914 年，蘇步青考入浙江省立第十中學，遇到了他的數學啟蒙老師楊霽潮，并從此走上了通往數學王國的路。多年以后，他依然記得楊老師給自己上第一堂課的情景。那堂課上，曾留學日本的楊老師帶著憂國憂民的真情說：“當今世界，弱肉強食。世界列強仰仗船堅炮利，對我國豆剖瓜分，鯨吞蠶食。中華民族亡國滅種的危險迫在眉睫。為了救亡圖存，必須振興科學。數學是科學的開路先鋒，為了發展科學，必須學好數學。”

把個人志向與祖國興亡聯系在一起，蘇步青的心中豁然開朗了。就這樣，他開始把自己的興趣從文學向數學轉移。令人意外的是，蘇步青很快就展現出了極高的數學天賦。在解一個“三角形外角等于和它不相鄰的兩內角之和”的題目時，他一口氣用了24 種不同的解法，讓校長洪彥元很是吃驚，并從此給予他極大關注。蘇步青從中學畢業時，已調出學校的洪彥元還特意寄給他200 塊銀元，資助他去留學。

1919 年，17 歲的蘇步青前往日本求學。剛到日本的他，一句日語也不懂。離高校入學考試只有3 個月了，有錢的學生紛紛請教師單獨授課，蘇步青卻要用僅剩的170 元錢維持到考試結束。他每天只能吃兩頓飯，哪里還有錢請教師？于是，蘇步青就拜房東大娘為師，早上跟她一起去菜場買菜，練習日語對話，晚上聽她讀報、講日語故事。3 個月后，他用流利的日語回答了主考老師連珠炮似的提問，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了名牌學校——東京高等工業學校電機系。

1923 年，東京發生了大地震，蘇步青從災難中逃生，衣物、書籍、筆記盡遭損毀。第二年3 月，從東京高等工業學校畢業后，他又去報考了日本的名牌大學——東北帝國大學理學院數學系，并以兩門課均滿分的成績被錄取，師從著名幾何學家洼田忠彥教授。

蘇步青不滿足于掌握前人積累的知識，向自己提出了更高的目標——跨進科學研究的領域。讀三年級時，他寫出了第一篇數學論文——《關于費開特的一個定理的注記》，發表在日本學士院學報上。當時，學生的論文發表在此刊物上的幾乎沒有，況且這篇論文是如此出色，作者又是一位年輕的中國學生，在全校引起了很大轟動。

1927 年大學畢業后，蘇步青又免試升入該校研究生院做研究生。在課余時間，他賣報、送牛奶、當雜志校對和家庭老師，用所掙得的錢做學費，刻苦攻讀、潛心研究、筆耕不輟，接連在日本、美國和意大利的著名數學刊物上發表了41 篇仿射微分幾何和射影微分幾何方面的研究論文，開辟了微分幾何研究的新領域。

1931 年，在獲得日本東北帝國大學博士學位后不久，蘇步青謝絕了日本親友的盛情挽留，也謝絕了東北帝國大學的高薪聘請，回到了闊別12 年的祖國，先后擔任浙江大學數學系副教授、教授、系主任。他和陳建功等數學家共同拉開了中國現代數學發展的序幕，創立了國際上公認的中國微分幾何學派，被稱為“東方微分幾何的中心”。1942 年，英國科學考察團團長李約瑟參觀浙大時，驚嘆地稱贊：“你們這里的數學系是東方劍橋。”

1952 年，全國高校院系調整，蘇步青帶領學生隨浙江大學數學系一同進入復旦大學，并任學校教務長，1978 年任校長。他在那里繼續深耕，撰寫了《一般空間微分幾何學》《現代微分幾何概論》和《射影曲面概論》等專著，系統總結研究成果，奠定了微分幾何學的發展基礎。他創立的“微分幾何學派”也在復旦大學得以發揚光大。

為了凝聚中國數學家，蘇步青參與發起成立中國數學會。他還擔任我國第一本向全世界發行的《中國數學會學報》總編輯，并定下原則：“該會刊非創作不登，備與各國著名雜志相交換，為我國數學界在國際謀地位。”

2003 年3 月17 日，蘇步青因病在上海逝世，享年101 歲。他在生前常說：“個人的成名成家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根據時代發展的要求，努力使我國的科研教育事業不斷發揚光大。”蘇步青的一生可謂桃李滿天下，在數學界的各個領域綻放光彩，這種盛況也許正是他一生的追求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