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琦 趙文文
(1.北京石油化工學院 人文社科學院,北京 102627;2.陜西科技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016)
市場環境是決定企業生存和成長的關鍵因素,其變化亦是驅動企業轉型變革的重要外部力量。2022年4月10日,國務院發布《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要求加快建設高效規范、公平競爭、充分開放的全國統一大市場,全面推動我國市場由大到強轉變。國內市場的統一意味著“全國一盤棋”,以此進一步促進商品和要素的自由流動,降低因市場分割帶來的額外交易成本[1]。這為制造業企業在全國范圍內整合可利用資源、拓展要素市場邊界、擴大產品覆蓋范圍帶來了新契機。實際上,我國傳統制造業企業已在實踐中探索全國甚至全球范圍內的資源配置、能力塑造和生態構建方式,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提出為進一步推進和深化該實踐提供了新契機。然而,前沿實踐探索的效果尚未完全釋放,我國大量傳統制造業企業依然面臨著資源整合效率不高、市場統籌能力不強、一體化實力匱乏等諸多現實難題。在此情境下,企業如何利用新一代數字化技術,實現制造業轉型升級,成為企業適應全國統一大市場戰略格局的重要問題。本文基于市場與技術協同演化視角,結合扎根理論的研究范式,在討論市場、技術與企業三元互動關系的過程中,聚焦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戰略背景下,企業通過數字化轉型更好地整合資源、拓展能力、增加價值的路徑方式,為傳統制造業企業數字化轉型提煉機制理論模型,同時在實踐中提升制造業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適配性和成功率。
對于傳統企業的數字化變革,現有研究多從技術、產品和平臺三方面探討數字化轉型的內容,從個人、組織和產業三個層次探討轉型過程中的多層面變革[2]。根據數字化變革推進過程,包括企業自上而下的數字化轉型決策、戰略制定、轉型適應性、商業模式轉變、轉型與組織績效的關系等。數字化技術的發展為企業變革提供了動力。從技術耦合與企業效用角度看,數字化被視為計算機、信息技術的應用及其鏈接、交互的組合,以推動企業戰略和運營、產品和服務在商業網絡中的根本性轉型過程[3]。從技術與組織交互的視角來講,數字化則是數字經濟時代下,組織將數字技術與業務流程相整合的一種轉型變革[4]。更有學者從價值視角出發,將數字化作為企業轉型的重要手段,認為數字化是制定、整合、創新戰略內容與過程的一種價值創造活動,其最終目的是重塑組織的價值創造方式。
全國統一大市場遵循“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基礎邏輯,以內循環為主即生產、分配、流通、消費環節需要更多地依托國內大市場進行,國內國際雙循環為補充。全國統一大市場是規則統一、競爭充分、高度開放、運行有序的基本市場格局[5],是市場經濟的運行的高度融合統一,強調生產、流通、消費等環節的耦合協調度,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窗口[6]。統一的核心在于市場整合,對此,學者們從不同角度探討了我國市場分割的原因、影響及發展趨勢,并提出在雙循環的政策背景下,應該打破區域壁壘[7]、提高市場整合度[8],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在此過程中,數字化技術打破了傳統市場的空間約束,對推進現實市場整合發展具有積極影響[9]。
本文采用案例研究方法,應用扎根理論,聚焦傳統制造業企業數字化轉型,主要原因有三個方面:一是市場與技術演化視角下的數字化轉型是一個動態匹配過程,研究需要情境分類基礎上的變革過程和模式提煉,案例方法適合過程類和機理類問題的研究,以此描摹變革的不同類型,尋找變革規律。二是數字化轉型后效是企業價值變化,需要提煉價值增值,更能凸顯變革的作用和影響,跨案例的比較研究能夠更好地揭示復雜主體的變革差異性,同時闡釋維度之間的理論聯系。三是數字化變革尚屬企業前沿實踐,特別是全國統一大市場格局下的數字化轉型仍在推進探索過程中,案例研究特別適合探索性研究,并通過案例研究來構建理論,提煉變革的理論模型,建立對于經驗現象的理論解釋。
本研究與12家不同行業的、已經或者正在進行數字化轉型的傳統制造業企業取得聯系。選擇研究企業的標準如下:第一,企業必須有較大的規模,規模較小的企業無法解釋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整體性和過程的完整性,因此,設定樣本企業至少有千人以上的員工規模,較為完整的管理模式。第二,企業必須進行過或已開展至少2年以上的數字化變革,該變革不僅限于研發、采購、生產、營銷等特定職能,更需要在戰略模式、組織結構、流程管理等企業運營的主要方面進行相應適配性調整。第三,數字化轉型前后有較為明顯的差異,具體體現在資源配置、競爭力塑造等企業價值方面,且該差異的產生與數字化實踐有較強關聯。基于以上原則與標準,結合數據資料的客觀性、可獲得性等現實因素,研究最終確定具有高度典型性和代表性的9家制造業企業作為研究的目標案例,其余3家企業作為扎根理論分析的飽和度檢驗樣本。
本文將研究重點鎖定于不同市場條件下傳統制造業企業的數字化轉型過程與效果,歸納變革路徑、構建轉型機理模型是最終目標。第一步是初始編碼,遵循開放性原則,研究團隊挖掘初始概念,構建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主題范疇,實現概念的范疇化,共提取54個初步概念。第二步是主軸編碼,明確核心概念及其類屬,根據樣本市場情境類型合并相同屬性變量,構成A、B、C三個主要類別,實現概念的構念化,萃取形成18個聚合構念,歸屬三個主要維度,如表1所示,“市場情境”描摹了市場情境的主導特征變化,“數字化轉型”揭示了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側重點和核心方式;“企業價值”呈現了數字化轉型帶來的企業效果。第三步是選擇性編碼,將核心概念范疇進行整合,識別有邏輯關系的詞句,用圖形加以展示構建概念群之間的關系形成故事線,在研究團隊反復討論迭代基礎上,基于故事線構建理論模型。

表1 樣本企業代表性特征描述
本文通過一階概念識別、二階主題合并和構念聚合,提煉形成全國統一大市場戰略格局下傳統企業數字化轉型核心構念18個,從屬于市場、數字化、企業價值三個主范疇。其中,市場主范疇包含壟斷壁壘破除、引進來與走出去、供給側改革、大循環與雙循環、精細化競爭、競合博弈;數字化主范疇包含資源配置流程化、流程管理整合化、聯盟管理交互化、價值鏈管理場景化、利益相關者鏈接化、戰略管理生態化;企業價值主范疇包含降本增效導向、內部管理系統化、利益相關者導向、外部統籌一體化、生態構筑導向、內部協同共生化。
我國市場經濟經歷了三個主要發展階段,存在著各自的主導市場條件,構成了市場演化的核心特征,其決定了企業運用數字化手段的不同方式,進而塑造了階段性企業價值增值。
市場化初期,競爭性主導市場運行,企業數字化轉型以要素耦合為核心。案例企業所在行業的壟斷壁壘被逐步破除,行業新進入者增加,競爭廣泛性和烈度增強,傳統制造業粗放經營模式已無法在激烈的競爭性市場中取得比較優勢,對身處其中的企業而言,精細化管理要求與日俱增。此階段數字化轉型的目的是資源的合理化配置,不斷降低配置成本、提升配置效率,以成本領先戰略提升企業競爭優勢。資源配置的流程化需求驅動企業采用信息化手段,引入ERP、OA等業務流程管理平臺,完成單流程的線上化和多流程的整合化過程。
在市場深化期,開放性成為市場活動主要方式,企業數字化轉型以場景交互為主體。行業走出國門面向全球產業鏈,中國龍頭企業走上世界競爭舞臺,面對國際化沖擊,傳統制造業企業從彼此競爭走向合作,競合關系成為該市場階段企業亟待解決的核心問題。企業的數字化轉型走向第二階段,即以競合博弈為基礎的場景化運營,數字經濟通過構建以數據為核心的管理場景、交易背景和技術情景,能夠將市場資源稟賦優勢轉變為強大競爭力。充分釋放數據價值,推動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該場景以價值鏈整合為核心,在全球范圍內形成供應鏈、營銷鏈匹配,更多地從聯盟構建和管理出發,尋求企業間的合作交互,企業之間呈現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競合博弈關系。
市場整合期,競爭有序是當前市場情境的主流趨勢,全國統一大市場應運而生,企業數字化轉型以協同共生為目標。統一市場即國內市場在要素配置上的統一性,以實現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進而塑造對外開放的新格局,進一步以國內市場潛力和吸引力為全球經濟創造新機遇和新動力,實現內循環為主的雙循環。此階段企業多邊市場顯現,市場鏈接強調戰略管理的生態化構建,數字化變革以重塑共生的內外協同為主導,打造多維輸入和輸出的智能制造體系,全國統一大市場資源有效整合。
本文重點探討了傳統制造業企業數字化轉型模式,提出的管理結論與核心啟示如下:
企業戰略設計學派認為,組織戰略是外部環境和內部條件的匹配過程,數字化變革作為企業的重要戰略層面決策,也是市場、技術、企業綜合統籌和達成一致的結果,其匹配水平和程度直接決定著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成敗。具體而言,在競爭主導的市場環境中,企業采取數字化要素耦合方式,驅動傳統管理的數字化變革;在開放主導的市場條件下,企業以數字化場景交互為依托,驅動傳統內化精益管理的模式外向化,將更多利益相關者納入企業管理范疇實現價值鏈整合;在統一市場的戰略格局下,企業借助數字化協同共生功能,以構筑產業生態為導向,向產業鏈“鏈主”企業邁進,實現傳統制造業的數字化賦能。
在競爭市場的信息化構建模式中,要素資源配置是核心導向,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有效提升企業資源管理價值,實現要素的有序流動和動態耦合;在開放市場的數字化聯動模式中,利益相關者統籌是其關鍵目標,企業數字化轉型驅動競合博弈中的多方協調和聯盟構建,最終推動企業的能力累進;在統一市場的智能化重塑模式中,內外協同共生要求企業通過數字化轉型打造和諧共贏的生態圈,為企業發展成長構建良好的“小環境”,從而充分釋放企業的生態構建價值。這種價值方向性結論為傳統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目標確立和導向牽引提供了有益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