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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4)
關于藝術生產,馬克思主義認為“宗教、家庭、國家、法、道德、科學、藝術等等,都不過是生產的一些特殊的方式,并且受到生產的普遍規律的支配。”[1]后來在《德意志意識形態》《資本論》《剩余價值理論》等著作中,馬克思持續提出藝術生產是一種生產方式的觀點。這一觀點成為馬克思主義藝術生產論中國化發展的濫觴,中國學者在中國學術話語體系背景下,借助藝術生產論來深度探索文藝的本質問題。如肖君和[2]、何國瑞[3]與朱立元[4]、童慶炳[5]探討了藝術生產論與藝術反映論的關系;王德穎[6]、張來民[7]主張用藝術生產論統一意識形態論;童慶炳[8]、李心峰[9]、董學文[10]倡導建構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藝術生產論理論體系;林澎[11]等認為應該運用馬克思主義藝術生產論的基本原理來處理藝術商品屬性與商品化的矛盾。胡亞敏從精神層面考慮“從生產入手探討藝術生產與藝術消費的關系,以期發揮藝術生產在繁榮社會主義文化和提高人的素質方面的引領作用。”[12]劉旭光分析了“產品的藝術品的生產、消費與分配問題”的實質。[13]綜上所述,無論從何種角度探討藝術生產論,藝術作為一種被生產出來的產品,其生產特性與其自身所凝聚的意識形態層面的價值,一直是備受學界關注的問題,也是一個懸而未決值得更加深入探討的話題。
作為藝術的一種表現形式,文學屬于藝術生產,在文學生產過程中,一方面它是豐富人們精神生活的非物質存在,具有精神屬性;另一方面它又是創作主體生產出的面向市場的物質產品,具有商品屬性。作為商品,文學生產必定會受到市場規律的制約和資本的操縱,比如銷售量、再版量、點擊量、排行榜等都被看作是當下衡量文學作品優劣的重要指標。評價指標的市場化和通俗化,使得有些文學生產不得不為了迎合消費者的心理與需求,降低甚至是犧牲文學作品應有的精神品位和道德品格,失德失范、以恥為榮、低俗諂媚的文學作品充斥著市場,文學作品的精神屬性不斷受到其商品屬性的戕害。
喪失精神品位和道德品質的文學作品對文學消費群體的精神生活無疑是一劑毒藥。作品中貶損崇高、扭曲正義、詆毀道德、淡化責任的描寫,不僅直接危害文學消費主體的精神思想,還會間接拉低社會群體的整體道德水準,最終破壞整個社會的倫理道德規范。針對這種現實情況,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文聯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提出“要把提高質量作為文藝作品的生命線,不斷提升作品的精神能量、文化內涵、藝術價值。要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把藝術創造力和中華文化價值觀融合起來,把中華美學精神和當代審美追求結合起來,激活中華文化生命力”。習近平總書記的要求不僅可以落實到文學創作階段,也同樣可以落實到文學批評階段。
文學批評處于文學作品創作和出版之后,屬于文學再生產的重要一環,應該擔當起自身的社會責任和使命,抵抗市場和資本對文學作品精神品質的負面侵蝕,提升文學消費主體的審美趣味和道德素養,引領廣大文學消費主體從正面賞析作品中蘊含的人生體驗與生活哲思、領悟人類積極的自我超越和自我救贖,從而提高和重塑文學產品消費群體的整體精神層次,呼應中華民族精神的鑄造和傳承,推動文學作品的精神屬性與商品屬性形成良性互補。在這方面,文學倫理學批評做了大量有益的嘗試,并取得了卓絕的成效。文學倫理學批評強調文學必須為規范社會成員的審美情趣服務,為提升文學消費主體的精神層次服務,為凈化社會風氣和塑造積極健康的社會風貌服務,為建設良好的道德倫理環境服務,為創造美好和諧的精神家園服務。作為文學再生產的文學批評活動,要以繁榮民族文學、振興民族文化、鑄造民族精神為目標,以傳遞正面的精神能量和信仰力量、加強民族整體道德水平為責任。這是文學倫理學批評不斷追求的崇高目標。
為了實現崇高的目標,文學倫理學批評基于馬克思主義重要思想,致力于追溯文學的倫理表達動力,發掘文學的倫理教誨功能,“通過對文學文本的分析、解讀和批評”[14],幫助讀者發現文學作品中描繪的人類倫理選擇過程中產生的道德榜樣和丑惡典型,啟發人們對倫理層面的善與惡做出判斷,引導人們進行棄惡從善的倫理考量,促使人們接受和感受文學的倫理教誨。本文將從文學倫理學批評視角,以倫理表達、倫理教誨和倫理選擇為三個關鍵詞,闡釋文學倫理學批評作為文學再生產,如何在文學作品生產之后的文學批評活動中,挖掘文學作品的倫理價值,發揮文學作品的教誨功能,啟迪人們對文學作品中倫理思想的重新認識和思考,為作品讀者提供高層次的精神滋養和精神享受,進而助力整個中華民族的精神文明建設。
文學倫理學批評的理論體系建立在對文學產生動力的認識基礎上。關于文學產生的動力,文學倫理學批評認為,“人類為了表達自己的倫理意識,逐漸在實踐中創造了文字,然后借助文字記載互相幫助和共同協作的事例,闡釋人類對這種關系的理解……這些文本就是最初的文學,它們的產生過程就是文學產生的過程”[15]。文學產生的動力來源于人類在生產生活中的倫理表達訴求,文學倫理學批評的這一觀點可以追本溯源到馬克思主義關于人類語言起源的思想。
恩格斯在《勞動在從猿到人的轉變中的作用》中充分闡釋了從猿到人的進化進程中,人類倫理意識從萌芽到發展的變化。人類的祖先類人猿,根據達爾文的描述:渾身長滿長毛,群居在樹上,手腳干著不同的活。后來它們來到平地生活,行動時需要手腳并用,但或者是需要手來摘果子,或者是其他迫不得已的原因,它們慢慢地不再需要手的幫助,而是僅僅依靠雙腳站立、雙腿行走。從此,被解放出來的手開始從事簡單的勞動,進而從事相對復雜的勞動。在從簡到繁的勞動中,“手變得自由了,并能不斷掌握新的技能,而由此獲得的更大的靈活性便遺傳下來,并且一代一代地增加著”。[16]手的勞動能力不斷增強,也帶動身體的其他器官日益發展。手的活動是由大腦指揮的,手的勞動能力不斷擴展,說明大腦的思維和控制能力不斷增強,大腦不斷發達起來。日益發達的大腦使他們擁有了更多對客觀世界的意識、思維和主張,類人猿的大腦逐步發展成為人類的大腦。最終獲得了人類的大腦,是他們通過進化得到的最重要的收獲之一。
“我們的猿類祖先是一種群居的動物”,[16]他們集體從事勞動,集體分配勞動成果。隨著勞動范圍不斷擴大和勞動對象不斷增多,雖然個體勞動能力越來越強,但個體之間的配合程度卻在不斷加深,他們越來越意識到勞動中的互相協作可以獲得更多更好的勞動成果。在勞動生產中,他們需要確定勞動目標,需要分派勞動任務,需要明確任務職責,需要交流任務完成的好壞,需要溝通如何更好地協作才能獲得最大化的勞動收益,因此“這些正在生產中的人,已經達到彼此間不得不說些什么的地步了”。[16]勞動使類人猿的大腦進化成人類的大腦,人類大腦在集體勞動中不斷思索個體與個體以及個體與集體的勞動關系。這些早期人類想說的不過是大腦中產生的關于勞動關系的初步倫理意識,語言不過是意識的物質外殼和交流的工具。
這些倫理意識儲存于大腦,來自于勞動生產生活實踐,用于指導勞動和生活。例如為了獲取更多的勞動成果,他們把成功的勞動協作經歷加以分析和總結,從失敗中吸取教訓。基于經驗和教訓明確勞動過程中個體的權力,規定個體的義務,優化成員之間的分工和協作,懲罰破壞規定的行為,這樣人類就以勞動關系為基礎確立了早期的倫理制度。諸如,為了保持群體勞動力,他們禁止血親通婚,因為他們發現有血緣關系的人婚后往往生下不健康或喪失正常勞動力的后代,不利于集體勞動力的提高,這種倫理禁忌也是倫理意識的一部分。再如,個人對自己分得的勞動成果享有絕對的處置權,他人不得干涉,更不能偷盜或侵害別人的勞動成果,否則就會受到懲罰。這些倫理制度和倫理意識往往以記憶的方式儲存在頭腦里,并通過口口相傳的方式傳承給下一代。
后來人們發現這種代際之間口口相傳的傳承方式具有諸多不便,比如難以長期、準確、完整地傳遞下來,極易因生命的逝去而丟失或歪曲等。隨著文明的不斷進步,人類創造了文字,并把大腦中的倫理意識以文字的形式保留下來,代代相傳。這些倫理意識以文字為載體,以文本為物質形式,以閱讀為傳承途徑。人們利用文字的形式記錄和再現祖祖輩輩在生產生活中的倫理體驗和倫理經驗,這些被記錄的文字就是文學最早的起源。后來這些文字逐步發展成為民謠、寓言、神話、小說、戲劇、散文等文學形式。有學者認為文學起源于債務記錄,債務或合同是規約當事人權利和義務的文字,其實質也是倫理意識的實現形式和倫理秩序的維護手段。因此,基于馬克思關于勞動對人類進化的影響的論述,文學倫理學批評認為文學的產生是為了滿足人們對倫理意識建立、表達和傳承的需要,并把這一觀點作為自身理論建設的出發點。
既然文學源于倫理意識建立、表達和傳承的因素而產生,那么文學的基本功能就與倫理表達和倫理傳承密不可分了。著眼于對具體文學作品的考察和評價,文學倫理學批評“強調文學及其批評的社會責任,強調文學的教誨功能,并以此作為批評的基礎”。[17]傳統意義上人們認為文學的功能是審美。文學倫理學批評辯證地看待教誨與審美的關系,厘清教誨與審美之間錯綜復雜的聯系和區別,認為“教誨的實現過程就是文學的審美過程。教誨也是文學審美的結果……文學的核心價值不在于為人類提供娛樂,而在于以娛樂的形式為人類提供教誨……為人類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提供道德啟示,為人類的文明進步提供道德指引”。[18]文學倫理學批評認為文學對讀者具有倫理道德思想的引領作用。馬克思、恩格斯也認為文學可以從思想上改造大眾,資本主義社會中的文學可以教誨大眾識破資本社會倫理道德的虛偽性、認清倫理秩序不公正性的現實。文學可以并應該成為革命事業和社會變革的助推器,引領大眾團結起來,打破和推翻資本社會的倫理制度。
首先馬克思在深度考察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關系后,認為“任何社會為人普遍接受的道德觀點,都深受那個社會的生產方式及其(在階級社會中)占主導地位的階級利益的制約”。[19]也就是說,一定社會的倫理道德標準取決于這個社會的生產方式,甚至是取決于這個社會的統治階級的利益需要。資本主義社會中道德倫理本質上是維護資產階級利益的,它與法律、宗教、習俗一道,以意識形態的姿態凌駕于公民權利之上,粉飾資產階級權利統治,掩蓋資產階級利益盤剝。在資本主義社會里,絕對化的道德倫理不存在,維護社會權利公平性的客觀道德倫理體系不存在。馬克思號召大家:“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把道德從道德化所產生的一切蒙蔽中剝離出來,逐步認清道德的本質:即,它是一種意識形態;在這種意識形態中,統治階級的階級利益借助蒙蔽的遮掩而巧妙地裝扮成整個社會的利益。人們受到道德意識形態的誘惑,將自己的被統治狀態接納為他們正當的或至少不可擺脫的、附有相應義務的地位,并認為應該讓自己的要求和利益服從這種地位。”[19]
馬克思通過對資本主義社會成員倫理關系(即生產關系)的考察,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的倫理道德功能發生變異,它帶著極大的強制性和欺騙性。如果要徹底揭露資本主義社會看似普惠、實則只為資產階級利益服務的虛偽道德倫理,就必須讓人們徹底認清資本主義社會倫理道德的虛偽性。而人們只有從倫理層面意識到階級社會的道德實質,堅信只有消除階級差別,生產力獲得超越資本主義階段的發展,普遍利益而非特定階級的利益才有可能表現為絕對性倫理,人類社會才有可能擁有一種并非意識形態的理性道德。
如何引導和幫助人們加深對資本主義社會倫理道德虛偽性的認識,恩格斯明確指出文學是揭露資產階級道德虛偽性的利器。恩格斯曾表示想用類似童話故事等文學手段“把那些埋沒在教堂和地牢的基石下、但在堅硬的地殼下敲擊著、尋求解救的精靈發掘出來”。[20]“教堂”和“地牢”象征著資本主義社會殘酷的剝削制度,那些深受剝削壓迫、身處社會最底層的有識之士認識到資本主義社會的倫理制度就是資產階級套在無產階級脖子上的沉重的枷鎖,是資產階級無恥壓榨無產階級的遮羞布,他們想喚醒大眾認清事實、一同站起來推翻丑陋的資本主義制度。因此他們不斷敲打著地殼,希望大眾能聽到他們的聲音,接受他們的思想,從而從思想意識上引領大眾認清資產階級本質、推翻資產階級統治、尋求建立公正的倫理道德制度的有效路徑。恩格斯認為文學可以作為喚醒大眾的手段。
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和故事來源于現實生活,又高于現實生活。故事中的人物設定和情節設計是對現實生活的反映和寫照,折射出作者對現實社會的感受,襯托出作者對未來社會的期許。因此文學作品具有關注社會現實性、反映社會現實性、評判社會現實性的品格和功能。文學的現實性品格不僅體現在文學作品顯現出來的揭露資本主義社會的倫理價值取向,也體現在引領大眾意識到資本主義社會倫理制度的本質,團結大眾站起來加入推翻資本主義制度的革命斗爭中來。
恩格斯還進一步闡釋了自己的觀點,他表示一部小說通過對社會現實關系的真實描寫,動搖了資產階級世界的樂觀主義,即使作家沒有明確表明自己的立場,這部小說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這種使命就是引導大眾認清資本主義道德倫理制度虛偽性和不公正性的本質特征。如莎士比亞在《雅典的泰門》中寫道:“金子?黃黃的、發光的、寶貴的金子?……這東西,只這一點點兒,就可以使黑的變成白的,丑的變成美的;……啊,你可愛的兇手,帝王逃不過你的掌握,親生的父子會被你離間!……你的奴隸,那些人類,要造反了,快快運用你的法力,讓他們互相砍殺,留下這個世界來給獸類統治吧!”在恩格斯看來,作家通過對金子惟妙惟肖的描寫,實則譴責在資本主義社會里金錢演變為萬惡之源的資本,從而揭掉了粉飾資本主義社會道德倫理制度的面具,抨擊了維護資產階級特權的虛偽倫理秩序,從思想上和精神上教誨大眾為重新建立維護社會普遍利益的善性倫理秩序而革命斗爭。
馬克思主義關于文學對大眾思想的引領作用的精髓在于,立足對資本主義制度的批判,通過文學從思想上號召大眾團結起來,共同探尋解放全人類的途徑和條件。無論是文學生產、文學批評還是文學譯介,都應該致力于引導大眾追求善性理性的倫理秩序的構建和實現,努力通過文學閱讀和審美過程來改造或提升大眾的倫理道德意識。這一點正是文學倫理學批評的終極追求。基于馬克思、恩格斯對文學功能的論述,文學倫理學批評認為倫理教誨是文學的基本功能。雖然隨著時代的更替、倫理環境的變遷和閱讀主體的差異,文學在不同時代盡顯不同價值,但文學的教誨價值始終與審美價值和知識價值一道,彰顯著文學的永恒魅力。
文學倫理學批評倡導讀者在閱讀文學作品的過程中,不僅能夠吸取凝聚人類優秀文化的知識成果,更重要的是能夠從作品的勸善懲惡、指點人生的哲思中受到熏陶,而這正是文學作品的教誨價值所在。比如威爾斯的科幻小說《隱身人》講述的主人公格里芬利用科學手段變身隱身人,為非作歹最終橫死街頭的故事。從文學倫理學批評角度來看,與其說它是個科幻故事,不如說它是個倫理故事,小說“向人們講述了人應該如何利用科學的倫理故事……格里芬的被殺與肯普的被救折射出小說傳遞出的威爾斯關于人應該如何利用科學的倫理表達:人類利用科學,應該符合理性,符合倫理。任何企圖借助科學僭越倫理的嘗試都終將失敗。人類畢竟已經步入科學時代,格里芬的選擇足以讓我們引以為戒,合乎倫理地發展和利用科學才是人類未來的終極救贖”。[21]
再如華裔美國女作家譚恩美的《接骨師之女》講述了外婆、媽媽和女兒三代女性的成長故事。從文學倫理學批評角度來解讀,我們會發現《接骨師之女》“表達出譚恩美關于成長問題的倫理思考:無論遭遇倫理混亂還是陷入倫理困境,未成年人的倫理身份建構都會向前推進。在這一過程中,未成年人的理性得以成熟、倫理意識得以完善。成年人應該尊重未成年人的成長過程,相信未成年人有能力完成倫理身份建構,并積極引導和幫助未成年人遵守倫理秩序、順利完成建構過程。成年人不能倫理越位,肆意干涉和阻礙未成年的成長,否則將產生和加深代溝,引發倫理悲劇”。[22]
任何文學作品都是對現實生活中的倫理矛盾、倫理沖突的文學再現。基于馬克思恩格斯有關文學功能的論述以及文學倫理學批評實踐業已取得的研究成果,文學倫理學批評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倫理教誨功能是文學的基本功能。無論是文學創作,還是文學批評,都應注重其倫理教誨價值的體現。作為文學再生產的重要一步,文學批評可以有效實現文學作品的倫理教誨功能。
文學倫理學批評強調文學作品的現實品格和精神屬性,致力于展現和分析文學作品中典型的或善或惡的倫理選擇行為,給讀者帶來啟示和警示,通過倫理教誨達到平衡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科技等倫理關系的目的,修葺與社會生產力發展相契合的生產關系和倫理關系。具體而言,文學倫理學批評深度剖析作品人物在作品描繪的倫理環境中的具體倫理選擇,分析導致人物做出這樣或那樣倫理選擇的個人動機和社會大環境的影響和因素,對其倫理選擇做出倫理層面的或善或惡的研判,樹立道德典范、提供失德案例,進而鞭策讀者在生活中要做出正確的倫理選擇,最終實現倫理教誨的目的。
倫理選擇指“人的道德選擇”,[17]也就是人們做出的所有涉及道德層面的選擇,而那些不涉及道德層面的選擇就不在倫理選擇的范圍之內。比如一個人餓了,想買面包吃,這個行為不是倫理選擇。但是這個人沒錢買,偷面包吃,這就涉及道德層面的問題了。因為偷面包的行為傷害到別人的合理權益,因此偷面包的行為就是一個倫理選擇。在分析作品人物的倫理選擇時,文學倫理學批評“主要運用辯證的歷史唯物主義的方法研究文學中的道德現象,傾向于在歷史的客觀環境中去分析、理解和闡釋文學中的各種道德現象”。[17]文學倫理學批評堅持的歷史唯物主義方法論,正是貫穿馬克思主義文論的歷史觀和唯物觀的中國式延伸和拓展。
文學作為特殊的社會意識的體現,其作品是特定社會存在的反映,也受特定社會存在的決定和制約。可以說,文學作品從來都是特定歷史時期的產物。因此,對作品的閱讀、理解和解讀,應該回到作品塑造的那個特定的歷史語境中,在當時的倫理環境中分析人物的倫理觀和倫理選擇行為。正如恩格斯所強調的那樣:文學作品“除細節的真實外,還要真實地再現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23]人物典型是因為他的倫理身份典型,他做的倫理選擇典型,引導他做出倫理選擇的倫理環境典型。雖然不同時代、不同身份背景的讀者受到不同物質生產方式,以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不同倫理關系和不同社會意識的影響,他們對同一部文學作品會產生不同的理解和體會,但是只要立足作品描寫的當時社會的倫理環境,讀者們就會真正理解作者對當時社會倫理現象的種種質疑與思考。作者的質疑和思考會給讀者帶來啟迪,吸引讀者不自覺地把作者的觀點投射到讀者當下所處的倫理環境中,引發讀者對當下倫理環境中的某些倫理現象和具體的倫理選擇的思考,從而達到潛移默化般地實施倫理教誨的目的。
恩格斯十分重視用歷史唯物主義的眼光來審視文學作品,他認為文學作品中的歷史環境對人物性格以及人物行為、人物命運具有決定意義,只有把特定人物放到特定歷史環境中,才具有典型的藝術價值和現實意義。“作家要真實地再現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從整個時代的環境、發展趨勢去把握人物、塑造人物,達到時代的典型環境與典型人物的統一。”[23]典型人物在典型環境中做出的典型行為,可以為讀者呈現出最直觀、最深刻的教材案例。恩格斯曾以《城市姑娘》為例,對其作者表示,“您的人物,就他們本身而言,是夠典型的;但是環繞著這些人物并促使他們行動的環境也許就不是那樣典型了”。前一個“典型”,是指作品中的人物塑造具有鮮明性和代表性,后一個“典型”則指人物所處的特定倫理環境,以及這些倫理環境對人物倫理選擇的影響和誘導,“他們行動”可以理解為典型人物的倫理選擇。這個倫理環境是作品中的倫理環境,并非一定是作者或讀者所處的現實倫理環境,但卻一定是在某種程度上對作者或讀者所在的現實倫理環境的模擬,因此能夠對現實倫理環境形成某種影射或引申。
關于如何通過倫理選擇實現倫理教誨,恩格斯指出文學作品創作時,“一個人物的性格不僅表現他做什么,而且表現在他怎么做;從這方面看來,我相信,如果把各個人物用更加對立的方式彼此區分得更加鮮明些,劇本的思想內容是不會受到損害的”。[23]“他做什么”和“他怎么做”就是人物的倫理選擇。根據恩格斯的觀點,文學創作應該著眼于制造復雜的倫理關系甚至對立的倫理沖突,表現人物在典型的倫理沖突中如何做出倫理選擇,其倫理選擇是順應倫理秩序、解決倫理沖突,還是僭越倫理規范、升級倫理沖突。這些看似對立的倫理選擇所產生的迥異的后果和結局,會給讀者更大的心理震撼和更清晰的倫理警示。不僅是文學創作,文學批評也應著眼于分析促使作品人物做出善惡、正反倫理選擇的外因和內因,外因就是人物所處的環境,內因就是人物自身的倫理價值觀和欲望理性的博弈。通過尋找外因和內因,結合作者為人物安排的不同命運結局,引導讀者發現倫理選擇過程中的道德榜樣,譴責倫理選擇中的道德淪喪,教誨讀者崇德向善,感受文學倫理功能的強大魅力。
文學倫理學批評正是通過對作品人物的倫理選擇剖析,凸顯文學作品的倫理教誨功能。比如華裔美國女作家湯亭亭的《女勇士》描寫了姑姑、母親、女兒三位女性不向命運低頭的奮斗故事。從文學倫理學批評視角分析,《女勇士》講述的是女性如何面對和解決倫理秩序對女性的不公正待遇問題。“通過人物不同的命運結局,我們發現作者透過作品給讀者傳遞的她關于勇氣與倫理的思考:姑姑顛覆倫理身份,是一種非理性之勇,她與孩子雙雙跳井自盡的結局,透露出作者并不支持姑姑的倫理選擇。母親守護倫理身份,是一種理性之勇,她頤養天年的晚年生活,證明作者肯定母親的倫理選擇。女兒超越倫理身份,她未來人生的巨大成功,證明作者崇尚女兒的倫理選擇。三位女性的倫理選擇除了與勇氣有關,也與她們所處的倫理環境密切相關。她們的倫理選擇折射出使人異化、壓抑人性的倫理秩序正在逐步得到改善”。[24]
再如威爾斯科幻小說《莫羅博士的島》講述了科學家莫羅博士和他的同伴蒙哥馬利借用科學技術試圖把動物改造成人。文學倫理學批評視閾下,他們的倫理選擇是荒唐而耐人尋味的。他們在荒島上“肆意解剖動物,把獸變成獸人,他的科學選擇說明他對待動物缺乏人性;蒙哥馬利把自己降低為獸人,用獸人的倫理來指導自己的倫理選擇,他的人性發生倒退。科學選擇不能代替自然選擇和倫理選擇。獸人沒有取得人的形式,它是獸,不是人,它的選擇不屬于倫理選擇,虛偽的人性成為獸人的枷鎖和痛苦之源。在荒島的倫理環境中,人不會退化成獸,但獸人會退化成獸。在人類的倫理環境中,人一旦失去道德,活得就像獸人一樣。小說滲透著作者威爾斯對人類社會倫理亂象的深惡痛絕和困惑無奈。人性不是天生的,是經過后天的倫理教誨獲得的,書是人類獲得倫理教誨的最佳途徑。只有人類獲得理性和人性,人類社會的前途才會令人憧憬。”[25]
社會生活是文學創作的源泉,文學作品不但要真實地反映特定歷史時期的社會生活,而且要發現特定歷史時期社會生活中的典型倫理問題,并盡可能給予導向性回答。馬克思主義文論強調典型人物在典型環境中為什么做、怎樣做倫理選擇,其目的在于帶領讀者以歷史的眼光審視作品人物在特定環境中的倫理選擇,從而引導讀者在閱讀審美中從倫理層面思考作品人物為何會做出這樣或那樣的倫理選擇、如何做出這樣或那樣的倫理選擇,作者如何看待這樣或那樣的倫理選擇,這樣或那樣的倫理選擇會為人類社會帶來什么樣的影響和后果,從而讀者會自然而然地去尋找答案。而在讀者思考和尋找答案的過程中,文學作品也就實現了對讀者的倫理教誨。因此,分析作品人物的倫理選擇是倫理教誨的途徑。
文學倫理學批評繼承和發揚了馬克思主義文論中的歷史觀和唯物觀思想,重視文學作品的現實性和倫理性,以在典型的倫理環境中分析典型人物的典型倫理選擇為方式方法,為讀者提供倫理層面的導向性回答。讀者接收到這種導向性回答,會在思考、接受、效仿、執行的過程中不斷完善個人的道德倫理意識,增加個人的理性修養。從文學倫理學批評角度看馬克思主義文學再生產,發現文學生產和文學再生產以人的發展完善為最終追求,面向生活并引領生活,通過倫理教誨鑄造民族精神之魂,實現服務全人類的宏偉目標。
如何有效地解決文學商品屬性和精神屬性的矛盾?除了文學創作,文學批評作為文學作品生產后的文學再生產,是否可以參與矛盾的化解?如何參與矛盾的化解?文學倫理學批評已邁開了探索的第一步。文學倫理學批評以馬克思主義藝術生產論為出發點,基于馬克思主義關于勞動對人類進化的作用以及馬克思主義文論等重要觀點,響應習總書記關于文藝工作“要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的號召,針對文學作品的商品屬性和精神屬性之間的矛盾運動,探討文學批評在文學作品生產后如何提升和傳播文學作品的正面精神能量的問題。
文學倫理學批評認為文學的倫理表達是動力、倫理教誨是功能、倫理選擇是途徑,三者緊密聯系、環環相扣。因為人們要表達在生產生活中不斷培養起來的倫理意識,并希望把這種倫理意識傳承下來,作為指導后人生產生活的行為范例,所以人們想到了借助文學的形式。文學最初的產生與倫理需要表達有關,因此倫理表達就是文學產生的動力。讀者通過閱讀文學故事,從故事中體會到倫理內涵,獲得倫理意義上的啟迪,這就是文學的倫理教誨功能。文學批評可以倡導大眾分析文學作品人物的典型的倫理選擇,探究人物做出那樣倫理選擇的動因,啟發大眾對非理性的倫理選擇引以為戒,對理性的倫理選擇效仿傳承。文學倫理學批評把文學作品和文學批評固有的倫理教誨功能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以期解決馬克思主義藝術生產論中有關文學的精神屬性和商品屬性的矛盾運動問題。
文學倫理學批評面向文學作品中的倫理世界、直面文學作品中呈現出的倫理矛盾和倫理沖突、剖析文學作品中的倫理蘊意、發掘文學作品的倫理價值、發揮文學作品的倫理功能。文學倫理學批評在與現實社會歷史發展能夠形成某種影射的文學作品中的歷史背景下,分析文學作品中的倫理道德問題,從文學文本中的特定歷史時期的物質生產和現實交往出發,探討特定時期的倫理環境中的倫理道德的本質、發展規律及其功能作用,把文學作品的精神能量發揮到極致,進而關照現實中的民族精神的挖掘與重塑。文學倫理學批評是秉承“文學批評作為一種藝術生產”的理念而創新生成的理論范式,也是馬克思主義文學再生產的中國化理論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