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華 胡江華
“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文化興國運興,文化強民族強。”①蘇聯共產黨只有20 多萬名黨員時,能夠發起二月革命,結束沙皇專制統治的歷史;僅僅只有35 萬多名黨員時,領導人民進行了十月革命,推翻了資產階級臨時政府的統治,成為領導全國的執政黨;只有554 萬多名黨員時,帶領全國人民取得了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但上世紀90 年代,“擁有近2000 萬名黨員的時候,卻喪失了執政地位,亡黨亡國。問題究竟出在哪里呢?就出在蘇聯共產黨黨內”②。20 世紀80 年代中期,蘇聯推行“人道的、民主的社會主義”改革,伴隨公開性、民主化、多元化的口號,整個社會出現了思想混亂、價值扭曲、信仰迷失的問題,國家生存賴以維系的意識形態根基不斷被侵蝕,導致蘇聯走向崩潰,社會主義制度也隨之終結。究其解體的原因,國內外學界基于不同視角進行思考,結論可謂見仁見智。倘若從文化安全的視角來分析,可以看出,蘇聯推行的邊疆民族地區文化安全政策存在的弊病和失誤是導致蘇聯解體的重要原因。
正如有學者指出的,相異的觀念意識會催生相異的行為方式,進而形成相異的結果。探究蘇聯解體的原因,離不開對整個民族思維層面和文化觀念的深入研究,了解他們的觀念意識和思維方式,才能理解為何對于同一件事,他們會與我們產生不同理解、采取不同做法、造成完全不同的結果。離開對文化基因的考察,一個民族的歷史就會成為一團迷霧。俄羅斯民族存在“雙重性”和“矛盾性”的文化基因。20 世紀俄國最有影響力的思想家別爾加耶夫在《俄羅斯命運》一書中曾一一列舉俄羅斯民族這種極端對立的民族特征:既有對封建專制的臣服,也有對自由民主的向往;既殘酷冷血又心懷人道;“專制主義、國家至上和無政府主義、自由放縱;殘忍、傾向暴力和善良、人道、柔順;信守宗教儀式和追求真理;個人主義、強烈的個人意識和無個性的集體主義;民族主義、自吹自擂和普濟主義、全人類性;謙遜恭順和放肆無理;奴隸主義和造反行動。”③這種矛盾性已經深深烙入了俄羅斯民族的文化基因,滲透在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④俄羅斯文化基因中存在的這種雙重性和矛盾性與俄羅斯所處的地緣政治環境有密切聯系。作為橫跨歐亞大陸的國家,歷史上,俄羅斯深受歐洲拜占庭文化的影響,這種文化兼有東西方文化的特征,又接受蒙古人200 多年的統治,封建專制和中央集權的觀念由此根深蒂固。在17 世紀末18 世紀初彼得一世統治時期,推行一系列西化政策,接受西方近代以來資本主義的文化價值觀。在與西方打交道的過程中,俄羅斯曾經有過輝煌,也遭遇過挫敗。可以說,正是東方和西方的交匯與沖突造就了俄羅斯人的民族文化特質,使其文化基因具有了“雙重性”和“矛盾性”的特點。其中彌賽亞意識有三級三重結構:“在宗教層面,俄羅斯自詡為東正教的繼承人和拯救者;在精神層面,認為本民族思想是拯救世界的最佳武器;在政治(世俗) 層面,俄羅斯試圖解放全人類。”⑤俄羅斯版圖的不斷擴大成為支持其特殊發展道路的有力論據,深化了俄羅斯人對這種意識的崇拜。正如別爾加耶夫指出的,俄羅斯視東正教為自己民族的精神支柱,以成為真正的基督教、東正教的繼承者捍衛者為使命,“俄羅斯是惟一的東正教王國,同時在這個意義上也是全天下的王國……形成了東正教王國的強烈的民族性”⑥。文化基因的雙重特質深深影響了俄羅斯民族特質。
應當承認,蘇聯在發展民族文化方面曾經采取了一些積極的政策措施。蘇維埃政權非常重視民族文化發展,其實施的“語言平等”政策以及發展非俄羅斯民族語言文字等政策都成效顯著。蘇維埃政權幫助那些缺少本民族文字的少數民族進行了民族文字創設;將在阿塞拜疆民族和一些中亞少數民族中長期流傳的識讀復雜的阿拉伯字母改成便于書寫的拉丁字母,便于當地人民的使用與理解,減少少數民族在使用文字時的困難性與復雜性。這些少數民族文化政策極大地促進了邊疆少數民族地區文化的繼承和發展。但隨著蘇聯社會集權化程度的加強,蘇共強力干預民族文化教育,實施了諸多不符合各民族特色持續發展的國家政策,使民族個性的發展處于邊緣狀態,導致民族個性畸形發展,極力強調各民族的接近與融合。同時,高度集權的單一制國家體制、僵化的政治經濟體制極大束縛了各民族的自主權,客觀上為地方民族主義、民族分離主義發展創造了條件,成為瓦解蘇聯的“推手”。具體來說,蘇聯文化政策失誤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
俄羅斯歷史發展與大俄羅斯情結相伴而生,而導致蘇聯民族問題的成因恰在于此。列寧對蘇聯大俄羅斯主義民族傾向有清醒的認識,主張民族平等,各民族有權進行“民族自決”,社會主義國家作為大家庭要長期共處,就應當拋棄大民族主義思想,在處理民族問題方面要與沙皇政府有所區別,但是列寧正確的民族理論并沒有得到切實的貫徹執行。特別是在斯大林執政后期,包括以后歷屆領導人在施政理念方面都表現出強烈的大俄羅斯主義傾向,甚至將俄羅斯民族吹捧為“領導民族”“母親民族”,認為在蘇聯所有民族當中,俄羅斯民族才是最偉大、最先進的民族。1962 年12 月,蘇共史學界召開專門會議,明確了傳播“各民族人民歸并俄國的進步意義”的重要性,并以此作為新教科書編訂的基調。在歷史學家的筆下,沙皇政府對少數民族的血腥鎮壓和經濟掠奪變成了順應歷史潮流的進步行為。政府經常舉行某某民族“自愿歸并”或“重新合并”俄羅斯周年的隆重紀念活動,借以宣揚沙皇政府殖民政策的“進步意義”,宣傳俄羅斯民族的“領導作用”。⑦在評價沙皇俄國歷史人物時,將沙俄時期對外擴張的功臣看作是民族英雄,而將非俄羅斯民族英雄人物抗擊沙俄侵略的行為看作是“民族主義”的突出表現。
列寧在世時,貫徹民族平等政策,各少數民族都保留了學習和使用自己民族語言文字的權利,但這一政策僅僅延續到上世紀30 年代初期,隨后各少數民族只有在其自治區內才能用自己民族語言進行教學,并在全國范圍內迅速推廣俄語教學,“蘇聯人民委員會和聯共(布) 通過了《關于在各民族共和國和州必須學俄語的決定》”⑧,“斯大林規定全國所有學校都必須學習俄語,隨后,學校里開始學習俄語的年級逐步降低。”⑨少數民族學習和使用俄語上升為國家的一項政治任務,俄語作為官方語言的重要性日益得到加強。蘇聯政府明文規定,各共和國和民族行政區的公文往來和所發布文件必須使用俄語。但一個民族的語言是經過長期的歷史發展沉淀下來的,是本民族日常交流的最重要的工具,語言中也融合了本民族的思維方式、風俗人情,是一個民族區別于其他民族最主要的因素之一,也是對自己的民族最富有感情的表現。語言的同化意味著民族的同化。1979 年蘇聯的人口普查資料數據表明,1959 年蘇聯有115 個民族,到1979年這個數字變為92 個,也就是說20 年間蘇聯有23個民族被同化了。⑩這對蘇聯邊疆民族地區的文化安全造成了惡劣的影響。
俄羅斯族人口占蘇聯總人口的50%—55%,并不具有絕對優勢。1?但出于實現“族群融合”的目的,政府大規模向一些民族地區遷移俄羅斯人口。在上世紀20、30 年代,蘇聯政府就制定了向邊疆民族地區的移民計劃,當然最初的目的主要在于試圖解決東西部生產力布局失調和民族地區經濟發展問題。如蘇聯政府制定的烏拉爾—庫茲涅茨克計劃,也即在西西伯利亞建設蘇聯第二個煤炭冶金基地。為實施這項宏偉計劃,在1926—1939 年間,每年從歐洲部分移民300 萬人到西伯利亞地區。在衛國戰爭前夕,為了保證蘇聯經濟的正常運轉和前線的物資供應,蘇聯政府作出將工業中心向東部轉移的決定。1941 年7—11 月共轉移了1523 個企業到烏拉爾、西西伯利亞、東西伯利亞及中亞各國,同時還疏散1000 余萬人到上述地區。此外,在1941—1944 年間,政府以“與法西斯德國入侵者合作”為名將伏爾加河流域的克里米亞韃靼人、車臣人、德意志人等11 個民族約500 萬人遷往中亞和西伯利亞地區。在波羅的海三國加入蘇聯之后,政府又將數百萬計的反對蘇聯政權和集體化運動的當地人流放到西伯利亞和中亞地區。總體來說,20 世紀50 年代中期前,蘇聯的移民主要是政府的行政和計劃性移民,移民的性質基本上是經濟性移民,移民的地區主要是西伯利亞、中亞和南高加索等民族地區,移民的流向基本上是單向的,即由西向東。上世紀50 年代中期至80 年代初,蘇聯的移民政策發生較大變化。這一時期的移民雖然仍有較強的經濟因素,但政治因素升至首位,即移民主要是為了服務蘇聯的民族融合政策,通過各民族的雜居、通婚加速消除民族界限和加盟共和國的界限,最終實現形成“新的歷史性人民共同體”的目標。但這種行政性移民不可避免帶來了一系列負面效應,如導致民族地區主體民族人口比例持續下降。在中亞最大的共和國哈薩克斯坦,據1970 年的統計數字,德意志族移民在居民總數中的比例上升到6.6%,而俄羅斯人所占比例(42.4%) 已遠遠超過其主體民族哈薩克人所占比例(32.6%),成為哈薩克實際上的主體民族。其一個非常突出的后果是各民族間矛盾沖突加劇,地方民族主義情緒滋生。在發生民族沖突和民族矛盾時,一些民族地區的俄羅斯族干部和俄羅斯族移民往往首先成為被攻擊的對象。1986 年12 月,哈薩克斯坦首都阿拉木圖爆發了聲勢頗大的抗議事件,游行的哈薩克人公開喊出“俄羅斯人滾出去!”“哈薩克斯坦是屬于哈薩克人的!”?蘇聯政府行政命令式的移民政策成為制造民族沖突的原因之一。
鼓勵各民族間通婚是蘇聯政府著力推廣的一項政策措施,目的是在各民族間建立婚姻關系,促進民族間血緣融合。中亞與蘇聯的歐洲地區民族眾多,文化傳統不同,宗教信仰各異,為推行民族通婚政策提供了可能。根據1970 年統計資料,在全蘇家庭中混合家庭(即異民族通婚家庭) 占13.5%。其中,混合家庭占哈薩克斯坦全部家庭的21.2%,占烏茲別克斯坦的10.9%,占吉爾吉斯斯坦的15%,占塔吉克斯坦的13.8%,占土庫曼斯坦的12.2%。?蘇聯鼓勵民族通婚,但不可避免遭到了不同程度抵制和反對。蘇聯政府在宗教信仰方面也采取了一系列過激政策。眾所周知,宗教教義和宗教觀念社會化之后,宗教就構成了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從20 世紀30 年代中期開始,特別是60 年代之后,蘇聯政府對宗教教會和宗教信仰的態度發生了重大轉變,蘇共中央和各共和國有關黨政機構都通過了反對宗教的決議,認為宗教是邪惡的,阻礙社會經濟發展,必須鏟除宗教對人民思想帶來的負面影響。政府強制關閉了大量的清真寺和教堂,出版各種反宗教的書籍,用蘇聯各民族文字出版討論無神論問題的專門雜志,并強迫僧侶還俗,在許多城市建立反宗教陳列館,并且通過群眾性的組織——無神論者協會對信教者施以壓力。1961—1986 年間蘇聯伊斯蘭教團體減少了2/3,在25 年間有1576個穆斯林團體消失。?蘇聯在宗教問題上的過激行為,不僅大大加深了教會和宗教界人士與蘇聯當局的矛盾,也極大傷害了成千上萬教徒的感情,加劇了民族分離主義的傾向,幾乎拆除了蘇聯民族地區文化安全的“防火墻”。
意識形態戰線的失守,可以說是蘇共覆亡的深層次原因之一。列寧指出:“或者是資產階級的思想體系,或者是社會主義的思想體系……對社會主義思想體系的任何輕視和任何脫離,都意味著資產階級思想體系的加強。”?蘇共在意識形態和思想戰線上放松警惕,使原本用馬克思列寧主義武裝起來的政黨,從初期的牢不可破到主動權慢慢銷蝕,為蘇聯的解體、蘇共政權的覆滅埋下了苦果。蘇共意識形態的削弱始于斯大林時代,通過對馬克思主義的階級理論進行簡單化、庸俗化的理解,把階級斗爭擴大化,階級斗爭成為斯大林打擊政治對手的工具、鉗制不同意見的有力武器。同時,不斷強化個人崇拜,形成了意識形態的“大一統”局面,從根本上摧毀了人們獨立思考的能力,窒息了社會的創造力。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所作的秘密報告,更給社會帶來了極大的思想混亂,也極大沖擊了原有的信仰基礎,但事實上包括赫魯曉夫在內的不同時期的蘇共領導者并未揚棄斯大林模式,沒有對傳統體制進行根本性的變革,仍然教條化地理解馬克思列寧主義,在文化意識形態領域固步自封、僵化保守,沒有與時俱進,以至于意識形態危機、信仰危機更趨嚴重,社會不滿情緒不斷加劇。上世紀60年代后期,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一份報告說,大學生對政治理論課感到“索然無味”,對列寧和馬克思的著作不感興趣,對此,蘇聯官員曾指出:蘇聯將“蘇維埃價值”丟失了,“我們的國家缺少一種起核心作用的思想,有的只是瓦解作用的、外來的思想和價值”?。共同文化是一個國家和民族存在的根基,沒有共同核心思想的國家和民族容易失去維護文化安全的屏障。
上世紀20 年代末30 年代初,蘇聯發生了思想文化意識形態領域的“大轉變”,全面改變了奉行多年的思想路線,建立了與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相適應的思想路線。在文化藝術領域,由中央統籌一切文藝活動;在學術界,高度強調共產主義的領導作用;在教育界,中央自上而下統籌一切,大到人員任命、小到學校文具的選擇,都要由國家領導層人員清查盤點。由于中央取締了各個學派和各類出版物,暢所欲言的學術氛圍也不復存在,政府擁有決定一切學術價值高低存在的權利,使得政府在這方面的權力過大,壓制了學術的健康發展,導致了與“工業的國有化”并駕齊驅的“思想的國有化”,極大窒息了思想文化發展活力。
為了強化社會主義意識形態,蘇聯在“大轉變”中建立了僵化的、個人主義和教條主義色彩濃厚的理論體系,斯大林通過組織編寫《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以他對馬列主義和社會主義的個人理解取代了黨的集體思想,通過組織全黨自上而下地學習《簡明教程》,構筑了一種教條僵化的思想模式。同時,還用庸俗社會學的“階級性”解釋一切,把文化問題政治化:20 世紀30—40 年代,馬爾的語言學曾大行其道,宣揚語言的“階級性”。30 年代中期,蘇聯以李森科為代表的偽科學學派開始抬頭,大肆批判摩爾根的生物遺傳學,把生物學區分為“無產階級生物學和資產階級生物學”。直到戰后初期,把矛頭指向相對論和有機化學等領域,遏制其發展。這種政治導向、意識形態導向的文化管理體制,不可避免地導致理論思想和學術思想的僵化,學術研究成為政治的附庸。其間雖有過短暫的“解凍”時期,但總體上看,蘇聯思想文化領域一直處于一種封閉、僵化、壓抑、理論脫離實際的狀態中。
一方面,在輿論宣傳方面,蘇聯從民族沙文主義立場出發,大力美化沙皇對外侵略擴張歷史,鼓吹沙皇俄國是殖民的功臣,將其譽為“反對外國侵略者斗爭中其他民族的靠山和中堅力量”,其他民族則是俄羅斯民族的小兄弟,原本的血腥吞并成了其他民族的“自愿歸附”。另一方面,少數民族學習和使用俄語上升為國家的一項政治任務,俄語作為官方語言的重要性日益得到加強。在政府機構,非俄羅斯族干部和職員是否熟練掌握俄語,往往是能否被提升和重用的重要條件。在軍隊中,俄語理所當然成為指揮語言,而從中亞招來的士兵大多因俄語水平不高,被安排在體力勞動較重而語言水平要求不高的工程兵部隊中。在高等教育方面,報考高等學校的學生必須通過俄羅斯語言和文學課程的考試,大學里各類專業的教學和實踐幾乎全部使用俄語,大部分學位論文也被硬性規定必須用俄文撰寫,甚至在烏克蘭的大學里,烏克蘭文學和歷史課程也被規定用俄語講授。?這種盛行的大俄羅斯主義政策、移民政策和通婚政策導致了各加盟共和國的離心傾向,增強了各個民族族群意識,使邊疆少數民族族群意識不斷覺醒,族群意識逐漸與國民意識相分離,族群感情日漸遠離愛國主義情感。
1947 年3 月,美國總統杜魯門提出所謂的“杜魯門主義”,聲稱美國應該改變對蘇聯的武力干涉政策,發動一場意識形態戰爭,支持自由國家抵御“極權政體”的威脅。20 世紀50 年代初,美國國務卿杜勒斯提出比遏制政策“更為有力或更為主動”的“解放政策”,即以和平的方法“解放鐵幕后的衛星國”,促使共產主義“從內部解體”。上個世紀60 年代肯尼迪擔任美國總統后,提出以“和平戰略”取代“解放政策”,主張“通過援助、貿易、旅行、新聞事業、學生和教師的交流,以及我們的資金和技術”來使“和平演變”的目標達成所愿。里根總統提出要以“和平政治攻勢”與蘇聯展開思想和價值觀念的和平競賽,最終迫使蘇聯和東歐實行西方模式的“民主制度”。
西方國家針對蘇聯的和平演變,主要表現為利用文化的潛在影響,通過意識形態滲透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西方國家抹黑共產主義的作品不勝枚舉,以美國前總統尼克松所著的《1999年:不戰而勝》最為典型,可以說是西方國家反對共產主義、推行“和平演變”戰略的集大成者。尼克松在該書中竭力宣揚資本主義,攻擊共產主義,明確指出:雖然美蘇兩國在經濟、政治和軍事等領域都存在競爭,“但意識形態是我們爭奪的根源。蘇聯企圖擴張共產主義,消滅自由;而美國則要阻止共產主義,擴大自由。”?此外,還有布熱津斯基的《大失敗——20 世紀共產主義的興亡》,作者指出這本書的價值在于闡述了共產主義已經面臨重重危機,預言共產主義在不久的將來就要滅亡,并從歷史到現實全面抨擊蘇聯的社會主義制度,攻擊污蔑列寧和列寧主義,全盤否定列寧領導下開創的蘇聯社會主義事業,在描述了共產主義正在世界各地“逐漸衰敗”和失去吸引力之后,得出了共產主義“大失敗”的結論。西方國家不惜斥巨資建立起覆蓋全球的廣播電臺網,美國之音、自由歐洲、自由之聲等西方國家操縱下的電臺,持續不斷地向社會主義國家傳遞資產階級的價值觀和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美國里根政府從1983 年起撥款10 億美元,專門用于電臺廣播的經費。在蘇聯和西方國家引起轟動的署名為“拉脫維亞17 名老共產黨員”的信就是首先由美國之音向蘇聯國內廣播的。?
冷戰結束后,國際格局發生急劇變化,國家文化安全對于維護國家穩定至關重要,而邊疆少數民族的文化安全尤甚,它直接關系到一個國家的民族團結和邊疆安全。在中國和平發展以及百年未有之變局的大背景下,我國邊疆民族地區,“藏獨”“疆獨”“港獨”“臺獨”等民族分裂主義勢力依然存在,而外部勢力往往以文化或宗教面目出現,嚴重威脅邊疆民族地區的和諧穩定與國家安全,實現邊疆民族地區的和諧穩定尤為重要。蘇聯文化安全政策存在的失誤對我國邊疆民族地區文化安全建設的借鑒意義有以下幾個方面。
蘇聯解體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意識形態戰線的失守,沒有很好地堅持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的指導地位。從斯大林開始,在實踐中把馬克思主義教條化,不能與時俱進地發展馬克思主義,特別是戈爾巴喬夫上臺后,主張歷史虛無主義,以所謂的“人道的、民主的社會主義”取代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背離馬克思主義進行所謂的理論創新,放棄了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導致蘇共黨員干部和人民群眾思想上的混亂與迷茫,從而徹底終結了蘇聯的社會主義制度。因此,在邊疆民族文化安全問題方面,必須要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思想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把馬克思主義民族理論同中國民族問題具體實際相結合,不斷完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在國家統一領導下,各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實行區域自治,設立自治機關,行使自治權。始終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指導地位的根本制度。全面貫徹落實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健全用黨的創新理論武裝全黨、教育人民工作體系……堅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文化建設制度。推動理想信念教育常態化、制度化,弘揚民族精神和時代精神,加強黨史、新中國史、改革開放史教育,加強愛國主義、集體主義、社會主義教育,實施公民道德建設工程,推進新時代文明實踐中心建設。”?維護邊疆民族地區文化安全,必須毫不動搖地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廣泛凝聚人民精神力量,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深厚支撐”,是實現邊疆地區各民族和諧相處、共同發展、共同繁榮以及國家長治久安的保證。
對如何處理邊疆民族問題,蘇聯采取的是加盟共和國和自治共和國的辦法,這是基于蘇聯少數民族占全國人口一半的國情,而在我國,少數民族的人口只占全國人口的6%,因此我們采用的是民族區域自治的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進行制度創新的偉大成果,是我國的一項基本政治制度,是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的重要內容和制度保障。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指出,“站在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歷史高度,適應堅持和完善人民當家作主制度體系、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時代要求,對未來一個時期堅持和完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作出了部署。把這一部署落到實處,事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鞏固和發展,事關全國各族人民的根本利益,事關社會主義中國的長治久安。”?當前,我國共有5 個自治區、30 個自治州、120 個自治縣(旗),還有將近1000 個民族鄉作為民族區域自治的重要補充形式,我國民族區域自治制度應該不斷走向完善,“堅持和完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堅持各民族一律平等,堅持各民族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展,保證民族自治地方依法行使自治權,保障少數民族合法權益,鞏固和發展平等團結互助和諧的社會主義民族關系”?,使平等團結互助和諧的社會主義民族關系不斷向前推進。
蘇聯解體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于蘇聯長期以來并沒有形成一體化的有感召力和凝聚力的文化價值體系。由于缺乏文化支撐,以致于“8·19 事件”發生后,國家迅速解體,表面上強大的蘇聯帝國一夜之間土崩瓦解。而我國各民族“創造了各具特色、豐富多彩的民族文化。各民族文化相互影響、相互交融,增強了中華文化的生命力和創造力,不斷豐富和發展著中華文化的內涵,提高了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感和向心力。”?從蘇聯的俄羅斯民族和其他民族的文化來分析,俄羅斯民族存在的“雙重性”和“矛盾性”文化基因是其他自治共和國所不具備的,而蘇聯其他加盟共和國的文化基因也各有特色,很難從文化上融合在一起。十九大報告提出,“深化民族團結進步教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加強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促進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展。”?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形成,需要在經濟、社會、文化上進行廣泛的交流和往來,既要尊重各個民族在語言、宗教、風俗習俗上的不同,又要在中華民族這個大家庭中加強融合,消除各民族之間的隔閡,尤其需要“堅持不懈開展馬克思主義祖國觀、民族觀、文化觀、歷史觀宣傳教育,打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思想基礎。”?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是一個整體,要全面深入持久開展民族團結進步創建,加強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通過各民族宗教文化認同的集合,提高整個民族的凝聚力,使宗教信仰人士在享受自己信教權利的同時,積極維護社會穩定團結和帶動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經濟發展。
蘇聯解體,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文化建設滯后,文化產業先天不足,文化創新后勁不強。我國邊疆民族地區擁有絢麗多彩的民族文化資源,但受制于歷史傳統和自然環境,文化產業并沒有得到充分發展。在文化保護、文化消費、文化發展理念和方式等方面與內地有很大差距。邊疆文化產業發展不充分,文化產業鏈不完善,社會化、產業化、市場化程度低。?十九大報告提出,“要深化文化體制改革,完善文化管理體制,加快構建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的體制機制。完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深入實施文化惠民工程,豐富群眾性文化活動。加強文物保護利用和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對于邊疆民族地區來說,發展文化產業,進行民族文化資源開發,需要注意保護與開發相結合,既需要樹立文化安全意識,保持民族文化原有的獨特性,避免傳統文化遺產資源流失,還需要在開發中保護,立足于特色文化資源,發掘其現代價值,打造帶有本民族特色的精品項目,以達到更好保護的目的。“建立健全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的文化創作生產體制機制。深化文化體制改革,加快完善遵循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發展規律、體現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要求、有利于激發文化創新創造活力的文化管理體制和生產經營機制。”?這就需要地方政府加強當地基礎設施建設,改善交通通達度,增強公共服務能力,需要不斷拓展外部市場,積極推廣具有競爭優勢的特色文化產業品牌,尋求更多的發展機遇。“健全人民文化權益保障制度。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工作導向,完善文化產品創作生產傳播的引導激勵機制,推出更多群眾喜愛的文化精品。”?推進民族地區的文化產業快速發展。
通過思想文化和意識形態領域的滲透,利用和鼓勵蘇聯國內地方民族主義是西方國家實施“和平演變”圖謀的重要策略,也是導致蘇聯解體最重要的外部因素。習近平強調指出:“要在各族群眾中牢固樹立正確的祖國觀、民族觀,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增強各族群眾對偉大祖國的認同、對中華民族的認同、對中華文化的認同、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認同。”?邊疆民族地區民族問題、宗教問題錯綜復雜,西方敵對勢力通過一些宗教組織在邊疆地區傳播宗教、開展活動。因此,要堅守民族文化陣地,“完善堅持正確導向的輿論引導工作機制。堅持黨管媒體原則,堅持團結穩定鼓勁、正面宣傳為主,唱響主旋律、弘揚正能量。構建網上網下一體、內宣外宣聯動的主流輿論格局,建立以內容建設為根本、先進技術為支撐、創新管理為保障的全媒體傳播體系。改進和創新正面宣傳,完善輿論監督制度,健全重大輿情和突發事件輿論引導機制”?,以預防宗教文化沖擊我國社會發展,導致社會意識形態的偏離,增強反西方文化滲透的能力,同時必須堅持政教分離原則,加大對境外非法傳教活動的預警防范,以有效防止西方反華勢力的宗教滲透。
注釋:
①??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17 年版,第40—41、43—44、43—44 頁。
②李慎明、李小寧等:《〈居安思危——蘇共亡黨的歷史教訓〉——8 集DVD 教育參考片解說詞》 (上),《科學社會主義》2006 年第5 期。
③⑥ [俄]別爾加耶夫:《俄羅斯思想》,雷永生、邱守娟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5 年版,第3、8頁。
④ [俄]別爾加耶夫: 《俄羅斯的命運》,汪劍釗譯,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 年版,第11 頁。
⑤郭小麗、孫靜萱:《俄羅斯彌賽亞意識的結構及其流變》,《俄羅斯研究》2009 年第2 期。
⑦⑩????張建華: 《蘇聯民族問題的歷史考察》,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 年版,第143—145、220、188—195、235、219—220、225 頁。
⑧哈經雄、滕星:《民族教育學通論》,教育科學出版社2001 年版,第182 頁。
⑨馬戎: 《民族社會學——社會學的族群關系研究》,《西北民族研究》2004 年第1 期。
1?阮西湖:《20 世紀后半葉世界民族關系探析——社會人類學研究的一項新課題》,民族出版社2004 年版,第96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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