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啃老”的快樂

田疇

眾所周知，“啃老族”是遭人唾棄的，可是我做“啃老族”幾年來，不但沒有遭人痛罵，反而贏得了一片贊揚之聲。

我年邁的父母一直住在遠離縣城的農村，每周六我必回老家看望他們。前幾年我回老家時發現，自從我舉家搬到縣城居住以后，再回老家看望父母時，他們臉上的笑容少了，感覺他們每天都是百無聊賴的。我迷惑不解，請教妻子，她分析：二老缺少的是一種“存在感”。他們感覺咱們搬到縣城之后，他倆對咱們的小家沒啥“貢獻”了，在子女眼中失去了“自身存在價值”，所以二老才覺得百無聊賴，精神上也失去了寄托。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思前想后一對比，妻子分析得絕對有道理。于是我開始實施我的“啃老計劃”之第一步：“物質啃老”。再回老家時，我根據父母的身體狀況，適當地給他們派一些農活，比如：“媽，你養幾只土雞吧，我們都愛吃土雞蛋，縣城里買不到。”“爸，你種點兒白菜、香菜、香蔥吧，我喜歡吃蘸醬菜，那些東西不打藥，縣里也買不到。”別看我提的要求不高，二老可是視為“圣旨”，立馬來了精神，全身都煥發出了“新動能”。于是，養雞的養雞，種菜的種菜，老家院子里又有了生機，屋子里又有了人氣。周六再回老家時，二老就早早地把土雞蛋、各種時令蔬菜分別打包裝好，只待我們走時帶上。“物質啃老”實行一段時間后，我發現這招很見效：二老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干啥都有勁頭了，每天忙前忙后，日子過得既充實又快樂。

初戰告捷，我又開始實施“啃老計劃”的第二步：“精神啃老”。父親參加過遼沈戰役、西南剿匪、解放海南島戰役、抗美援朝戰爭，是一位從槍林彈雨中闖過來的老兵。他的從軍經歷完全可以寫本書留給后人，那該是一份多么富貴的精神財富啊。于是我借口“大孫子想聽爺爺經歷的戰爭故事”為由，讓父親閑暇時寫寫戰爭回憶錄。這個“啃老計劃”如同給父親打了針興奮劑，他哈哈大笑三聲，朗聲吩咐：“老伴兒，筆、墨、茶水侍候。”當天就開始動筆了。三個多月中，他從自己參加東北第四野戰軍開始，一直寫到抗美援朝第五次戰役結束，洋洋灑灑20多萬字。

我擔心父親累著，母親搭茬說：“他才不累呢，自從動筆那天起，你爸就一直處在興奮當中，和我說起‘四打四平’的各種細節，哎呀，一說就是半個鐘頭，不聽都不行啊。”父親如此認真，我也必須給他“頂上”：我買了一些補品、好茶和稿紙給他。經過半年多的寫作、修改，一部由父親創作的自傳體長篇戰爭紀實《烽火年輪》已經完成了。

在父親寫回憶錄的同時，我也沒有忘記對母親的“精神啃老”——我以“單位職工展覽室需要”為由，懇求母親撿起年輕時的刺繡和描畫手藝。母親有空就忙于這些事，甚至覺得時間都不夠用了。

數年的“啃老”，不僅沒把二老“啃瘦”，倒把二老“啃胖”了。如今，二老在老家把晚年生活過得十分充實。去年下半年，二老還報名參加了老年大學、老年健身舞班、老年志愿者服務隊。看著紅光滿面、精神矍鑠的二老，村里的鄉親們說：“這老兩口子越活越精神。”父親和母親說：“能為孩子們幫點忙，從小里說是對家庭出點力，往大里說是為國家和社會做貢獻。我們都這把歲數了，還能為國家和社會做點貢獻，活出晚年的價值，這是多么有意義呀。現在我們是累并充實著，忙并快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