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上宵夜 [外一首]

劉炳琪

夏日無話可說。夜晚瀏陽河

能溜的水，都已匆匆西去

搬不動的河灘，樹木，蘆葦

暮色中供奉蛙鳴

順從朋友呼喚，我來喝茶

沿著平直柏油路堤面

擺開十余家夜宵攤，把白晝的

意猶未盡，搬來與河水討論

穿過高樓的風，換算人間溫度

城市流行肥胖癥，已有多時

我于晚間禁飲酒食，就像

橫跨的橋，以及彼岸山峰

攜一息燈火，拼湊歲月倒影

不是孤獨之人，但我仍然愿意

做一顆星星，或者月亮

在六月視覺里散發微弱的光

其實很多時候什么也沒做，靠在躺椅上

聽酒杯與碗筷碰撞

插入生活的無所事事，甚至忘記

我已經這樣

虛度了五十多年

炎熱天氣適合躺平。在花園

懶散的不只有樟樹，玉蘭，松柏

還有住在一起互不搭理的小草

蓋在它們身上的落葉像被子

卵石小道寧愿翻過無人的小坡

也不愿直接奔向圓形水池

一只鳥在沒有燈泡的路燈桿上噤聲

據說工廠搬遷之前，這里曾是

最繁華的場所，經過的人川流不息

水池里有金魚，無數移動的花

蓮荷在星空下傾聽情侶私語，偶有雪

被孩子們堆成雪人，插上鞭炮

當成春天呼吸。可以想象

辦公樓與廠房沉默的陰影里，為何

會留下腳步空洞的回聲

在一條塵封的石凳邊停下來

天藍得空無一物，我也多余

落寞如風，想起生命老去

好比墻角那臺永遠不再開啟的掛機

頓生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