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鳥穿上鞋子旅行[組詩]

小蔥

夜鳥穿上鞋子旅行，翠竹制造木排，

誰給我戴上鑲嵌著星辰的發飾。

他短短的胡須，琴鍵般牙齒，

黃皮膚？也可能是個瑞士人、意大

利人。

水手，或三流畫家？

太奇怪了！唔，我要把所有的夢再

做一遍。

但是，請問這夢是什么意思？

他們都和你一樣，伸出溫軟手掌。

——真的醉了啊，我要臥倒在

冬天的沙發上，喝春天的酒，憶夏

天的你。

我將安享這個雪夜。

趙定河忽而沉郁，

忽而伏在魚鰭上打盹兒——

晚云和受傷的小麻雀，認真走動，

分開后的你我也一直在努力生活。

誰會穿過早春？

余情像綠色煙霧籠罩著站臺。

窗外那棵老香椿樹成了精，說：

枯萎的不止手、嘴唇、街道……

我的風琴上住著繁星。此時恰好讀到

里索斯的詩句：“寂靜是跪著的。”

我說靈感豹子遇見柏拉圖的雪景，

素白無際涯，十四行云也描繪不盡。

可誰甘心坐窗邊飲茶，孤零零煉句？

紙上字，融化著在——

不如去堆個雪人兒，眉眼像你。

我們的所有都由星屑組成。

我們是宇宙的孩子。

連獵人肩頭的參宿四都會爆炸消失啊——

更何況，人間這些糟心事。

今早醒來，急慌慌地看時間，

原來小行星沒來撞地球啊，

長舒一口氣——

想到卞之琳提到的那顆羅馬星，

廢名贈詩里寫的那兩片多情的葉子。

而我的失眠，

肯定不是那顆擦肩而過的小行星害的，

也不是大大小小的葉子積疊的。

誰說驀然回首處一定有燈？

更別提，那微笑的人了——

昨天友人約我摘槐花，拍薔薇，

我卻家中躲，聽幾段昆曲，做一條蠹魚。

遙想上個、上上個庚子年，

現在比不得那時慘。

至少我還有心情看《羅馬假日》，

詩神不登門，便沒什么更洶涌的事。

就怕晝夜顛倒、人生苦短，

這類負能量的念頭，爭相來撒歡兒。

怎辦，暮春鳶尾花重生的夜晚，

獨缺……瞧，那對虎牙！

書山上的石凳子，你坐，

長短句中的糾結事，我想。

做個古典詩人又如何？

只要能搭上高鐵的速！

綠波載白絮，涌進你空酒瓶子，

入夢時，春色還未這般濃！

我們遲早是目送殘月下樓的老年人，

現在星星階梯的半途歇會兒，便生出許多傷感。

黑暗中的綠枝，截住煩人的墻，

喝醉的雨異常溫柔。

——我絕不會吐露微云，

怎樣經過趙定河，嵌入春夜的屋頂。

水珠葉子上搖，如果抓住它——

但太難了，進入我的幻象和夢游。

同小泰迪丑丑，分享寫出

有趣的詩的喜悅？No，no，no——

靈感似燈影下風信子，

也有可能，成為遠去的車轍。

真是一個難忘的秋晨，

門外傳來鄰家小女孩撐傘去早課的聲音。

——送外賣的人，在樓下打電話，

他不會寫作，真可惜。

唏噓！——夜雪偏愛這單曲循環，

有何好法子？你默誦《暗香》，吃甘蔗，勒斷

假牙。

涼風拽著樓下電動車的尾，拖長河南音兒，

紛揚，紛揚——紅萼無言，玲瓏的念與思，

從影中折射而出。

我正走在小女貞

目光的岸，剛剛補完一顆蛀牙。

枝上雪，

與門診儀器燈下的牙齒粉末，

白晃晃的，像要安睡，從人間隱了去。

像趙定河畔的針葉和松果，

身體里滑行著寂靜。像曾經說過的話，

那些虛影，

緩緩自水面漾開，牽引我走進

黃昏，和弦的褶皺之上。

——想到你，我就慌亂，又要掉進

牙齒的蟲洞，不顧一切，向往事深處疾馳。

也許在巴黎，也許在嵩山。

我觀看了《流浪地球》的電影。

可怕的預言！比和你分開的這段生活，

更焦慮不安。我知道，

會與你重修舊好，但鵝毛大雪帶著地球

去流浪，讓這個新年都受了驚。

我們這一生，不應該

消耗在危險、離別和對未知的恐懼里。

偶爾去北極坐坐雪橇就好，

白狐、海豹、北極熊，

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而非長久的鄰居。

這夜，由多個有趣的夢組成：

考飛船駕照;

在油燈下計算、修改新房子的設計圖;

冰雪的顏色呈天藍色;

你回來，說了幾句俏皮話，

熱烈擁抱我，

好像慶賀未來某一天，

人們已在木星上讀到這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