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察冀一分區戰線劇社探究*

趙 亮 李 潔 劉光展 趙 濤

（1.衡水學院,河北衡水 053000;2.河北省群眾藝術館,河北石家莊 050000;3.河北省交響樂團,河北石家莊 050000）

晉察冀敵后根據地是由聶榮臻元帥于1937年11月7日正式組建的，是以五臺山為中心，由山西、察哈爾和河北的廣大太行山組成。在此區域位于平漢、平綏、正太、同蒲四條鐵路之間，戰略位置異常重要，建立敵后根據地對于全國抗日戰爭來說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向北可以牽制北平和天津兩座大城市的敵人，向東緊鄰華北大平原的保定和石家莊等城市，向西環繞太原等山西重要城市，并且能夠為陜西的紅色根據地起到戰略緩沖作用。[晉察冀根據地是中國最早成立并且是持續時間最長的抗日和解放戰爭敵后根據地，我們所熟悉的眾多革命事件和革命英雄就誕生于這一區域或其周邊輻射區域，比如著名的百團大戰，擊殺日軍最高將領的平型關大捷，體現華北地區人民抗日智慧的地道戰等革命事件皆出于晉察冀根據地。這里還涌現了狼牙山五壯士、王二小等著名抗戰英雄。從1937年全面抗戰開始，到1948年5月更名為華北軍區的晉察冀十一年歷史，是中國共產黨人走出延安走向最終勝利的重要支撐。晉察冀地區沒有豐富的物質供給，沒有先進的武器裝備，甚至沒有專業的軍人，其由星火至燎原憑借的就是政治宣傳的力量武裝頭腦。晉察冀根據地的發展模式是黨旗軍旗插到哪里，就把抗日的歌曲唱到哪里，抗日歌曲唱到哪里，抗擊外敵侵略的武裝就誕生在哪里。

晉察冀第一軍分區是建立最早的根據地區域，由楊成武上將任司令員、鄧華同志任政治委員，所轄區域為保定至北京之間的太行山區域，是根據地與華北平原日軍占領城市之間的門戶。此區域各種勢力犬牙交錯，大多舉著抗日的旗幟，但是真實目的各不相同，人民群眾普遍有抗日的決心，但是需要以各種形式喚醒和團結這一區域的抗日力量。在這種敵我難辨的情況下，文化思想宣傳當時是最為有力的武器，在晉察冀第一軍分區成立之時，作為思想宣傳的“戰線劇社”也在同時間建立。

一、戰線劇社成立原因

1.宣傳民族大義，團結抗戰力量是劇社成立的本質原因。早在1923年第一國共合作之時，共產黨就把民族大義放在首位，力求團結所有可以團結的力量，為中華民族生死存亡找出道路。依靠群眾是共產黨人發展的基本政策，共產黨人在江西瑞金依靠群眾的力量建立了中國第一個紅色政權，在缺吃少穿的兩萬五千里長征中依靠文化宣傳，沿路獲得了群眾的大力支持完成了人類歷史上的偉大壯舉，在延安依靠對陜北群眾進步思想的普及由弱變強，這些都是依靠對于民族大義的宣傳所喚醒的巨大群眾力量支撐的結果。當時晉察冀地區由于地形復雜，包括國民黨、北洋軍閥和各種地方鄉紳武裝在內的各種勢力武裝勢力犬牙交錯，各自為政。中國共產黨建立之初的使命就是以團結中華民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為己任。在面對日本侵略者之時，毛澤東等老一輩中國共產黨人把團結各種力量共同抗戰作為當時抵御日本侵華戰爭的第一要務。

在建立晉察冀根據地之初，聶榮臻同志講：“把黨中央放手發動群眾，組成廣泛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意圖，變為每個指戰員的自覺行動。”。楊成武將軍作為晉察冀的第一先行部隊，進入當時最靠近華北平原的易縣、滿城、徐水地區建立了晉察冀第一軍分區。這里是晉察冀與保定市日軍占領區最為接近的地區，各股勢力思想碰撞比較活躍，為了能夠盡快形成抗日的統一陣營，建立穩固的抗日區域，盡快統一這一地區武裝力量和人民群眾的思想是迫在眉睫的頭等大事。黨中央、聶榮臻元帥和楊成武將軍第一時間建立了晉察冀一分區戰線劇社，并在本地招募了中國有進步思想和民族的大義的宣傳人才，利用本地文化力量宣傳抗日思想，統一抗日思想。

2.文化宣傳促使根據地誕生抗戰力量是戰線劇社成立的軍事原因。共產黨人高度重視文化建設的力量，在1938年1月10日在保定阜平縣組織召開的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一界軍政民代表大會通過了《文化教育決議案》。這個決議案規定了軍民文化教育的指導方向。激發根據地軍民增強的民族精神，調動抗日的所有力量；大力宣傳對于專業技術人才的需求，推進抗日戰爭時期根據地各項事業的發展；培養青年一代抗戰思想，夯實民族抗戰中的基礎勢力；提高根據地民眾的文化水準，挖掘中的民眾文化力量。晉察冀一分區是在晉察冀根據地正式建立之前就已經建立的敵后武裝。之所以在此地區建立敵后武裝，主要是晉察冀地區地處華北平原進入太行山脈的緩沖地帶，進可攻擊華北平原多個大城市的日軍，退可隱秘于域地形復雜的太行山深處，戰略位置十分重要。七七事變后最先受到日軍沖擊的地區即是華北地區，這一地區的人民深受日本侵略者的踐踏，具有強烈的反抗日本侵略者的情緒。楊成武同志緊緊抓住這個地利和人和優勢，于1937年10月先于晉察冀正式成立建立了晉察冀第一軍分區，并在同時建立了“戰線劇社”?！皯鹁€劇社”是誕生于晉察冀根據地之前的文化宣傳單位，劇社的宣傳在根據地建立之初起到了“統一思想招兵買馬”的軍事意義。

據不完全統計，在第一軍分區戰線劇社建立之后，到1940年易縣、滿城和徐水三縣青年加入晉察冀抗日隊伍的就多達5000余人，1945年前后，晉察冀根據地總人數達到驚人的30萬人，成了華北地區阻擊日軍的重要軍事力量，解放戰爭中參加了遼沈和平津等大戰役，在晉察冀邊緣地帶能夠飛速發展軍事實力與在此地區的軍事思想宣傳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3.晉察冀地區特殊的人文地理環境是戰線劇社成立的客觀原因。在世界范圍內的侵略戰爭或者朝代更替中，往往都攜帶著文化思想的侵略，因為只有控制人的思想才能真正控制被占領區域的抵抗。比如中國歷史上各個朝代更替都會建立屬于自己文化認知感的思想，來灌輸給民眾。外地入侵更是經常使用此類文化洗腦的方法，比如現代的中東和阿富汗戰爭其本質除了就是文化意識形態的戰爭，所在那里被現代人稱為帝國墳場，因為思想不能統一戰爭就會永遠存在。日本在侵華期間非常明白思想文化控制的重要性，把宣傳東亞共榮共進作為對被侵略地區人民洗腦的主要思想文化內核。在朝鮮半島日軍利用這種辦法獲得了大量效忠于日本帝國主義的有生力量，甚至有些被思想奴役的朝鮮士兵進入到中國和東南亞為日本侵略者作戰。在日軍侵占中國的初期，東亞共榮思想確實在東北和華北地區起到了一定的思想控制作用，因此東北和華北地區出了較多的漢奸和偽軍。這些人成了日本侵略者妄圖以華制華，妄圖控制中國人的思想武器。中國共產黨人非常明白日本帝國主義思想控制的可怕性和丑惡嘴臉，因此我黨把對抗日軍思想文化侵略作為等同于軍事力量的重要戰爭因素，而高度重視。

一分區是晉察冀根據地的橋頭堡，緊鄰北京、保定等華北地區重要城市。日本侵略者利用戰力優勢優先占領了這些城市，妄想以這些城市為中心，對周邊地區進行軍事力量和文化奴役輻射。一分區轄區雖然緊鄰華北平原，但是由于當時太行山地區交通不便，每個自然村鎮之間都是相隔較遠，有的鄰村之間在不同的山溝中，需要翻山越嶺幾十公里才能到達，當地有句話叫作“鄰村不同溝，串親走的腿抽抽”。由于這一地區偏僻的山區環境，閉塞的信息流通，當地人民群眾甚至處于與世隔絕的“小桃花源”中生活，文化水平極其低下，甚至幾個村子都是百分之百的文盲，因此人民群眾對于家國大義，民族存亡的意識較為淡薄，急需要我黨組織和宣傳保家衛國的民族大義。“戰線劇社”文化宣傳的意義就顯得更為重要，積極的抗戰思想宣傳既能在根據區域建立堅實可靠的群眾基礎作為戰爭的支撐，又能吸收此地區重要的勞動力作為抵御外敵侵略的有生力量，還能抵御日本人對于這一區域的“東洋文化”和“大東亞共榮”等奴役文化思想的傳播。

二、戰線劇社文化宣傳特征

1.戰線劇社的機構特征。戰線劇社是一分區師級單位下屬的正規宣傳單位。劇社分為演出部、劇務部和后勤部。演出部在機構設置上分為了話劇隊、雜技隊、音樂隊、美術隊、編輯隊、兒童隊這六個隊伍，話劇隊主要以朗誦、話劇、活報劇等行進對群眾進行文化思想宣傳；雜技隊不是現代我們所說的雜技，而是雜項技能的意思，涉及的有河北梆子、山西梆子、平劇、平調、老調或者鑼鼓家伙演奏等形式，后來隊伍改為了歌劇隊；音樂隊是戰線劇社中最主要，編制人數最多隊伍，根據采訪健在的戰線劇社音樂隊老演員王玉峰同志得知，當時戰線劇社音樂隊有在編制的人數為80余人，加上當地懂音樂的積極分子，逾150人。音樂隊主要由華北聯大音樂系畢業的王佩之負責，演出合唱，獨唱和器樂合奏等老百姓耳熟能詳的晉察冀創作歌曲。中國近代著名軍旅作曲家王佩之是眾多晉察冀根據地土生土長的音樂宣傳人才之一。他在1938年夏天前后受到晉察冀第一軍分區戰線劇社的影響而加入了音樂社團，由于其表現優秀在1940年考入華北聯合大學音樂系學習作曲和指揮。1945年畢業后王佩之在晉察冀敵后根據地的宣傳隊部隊工作，一遍打仗，一邊作曲。王佩之創作的《戰斗進行曲》《戰場上立功勞》《野戰軍勝利多》《繳支美國》《蔣軍必敗》《一桿紅旗》等歌曲在晉察冀時期有著深遠的影響；美術隊也是戰線劇社主要的宣傳隊伍，他們經常走進各地山溝溝里寫標語，畫墻畫進行宣傳；編輯隊是火線劇社人數最少的隊伍，他們主要負責撰寫宣傳文學作品，配合其他演出隊伍創作歌詞、標語等內容；晉察冀兒童宣傳隊是晉察冀根據地最大的亮點文化宣傳隊伍，兒童形式的宣傳能夠讓根據群眾更加切身體會到抗日的緊迫和抗日的必要性。同時兒童宣傳也為晉察冀地區培養了眾多兒童英雄形象，王二小、張嘎子甚至解放戰爭中的劉胡蘭都深受晉察冀兒童演出內容的深深影響。戰線劇社演出隊伍的機構設置是以當時根據地的受眾而設定的，全面立體的覆蓋了群眾的欣賞內容，做到了不落下一個老鄉的密集宣傳模式。

常言道，軍馬未動糧草先行。在茫茫一分區的廣闊山區中，進行一場演出，前期的劇務和后勤支撐對于文化宣傳的實現尤為重要。后勤組主要負責宣傳部所需物品的制作，采購等任務，在和平年代樂器、顏料制作或者采購非常方便，但是在敵后的根據地，這些資源的置辦變得異常困難。置辦一場演出，演出需要一小時，但是劇務組織置辦舞臺卻需要好幾天，在那個戰火紛飛的時代，每一次演出都可能是生與死的過程，劇社的劇務要提前選好位置，組織群眾們欣賞演出，在這期間還要保密和預防敵人的偷襲等等。

2.戰線劇社的文化宣傳的通俗特征?？箲饡r期文化宣傳的通俗性幾乎是所有敵后根據地的第一特征。經驗告訴我們想要和某個階層建立友好關系，就要講某個階層所能認知的文化。敵后根據地群眾主要是由樸實、堅韌的山區農民組成，他們對于陽春白雪的藝術形式是少有認知感的，因此戰線劇社對于他們的文化宣傳采用了通俗話的形式，主要是把抗戰思想編入河北梆子、山西梆子等戲曲中，把通俗易懂的話語編入當地的山歌小調等。除音樂、戲曲形式以外，戰線劇社還把侵略者踐踏華北大地的故事改編成群眾容易看懂的話劇或者小歌劇形式。這種通俗化文化宣傳使得太行山的群眾短時間了解了民族大義，為晉察冀根據地的一分區打下了堅實的群眾基礎。

在我們搜集的晉察冀創作歌曲中，通俗易懂的歌曲占到了很大的比例。例如諷刺蔣介石不抵抗政策的歌曲《指問蔣介石》，歌詞：“一問那蔣介石對咱八路軍怎么樣？不發糧，不發餉，不發子彈，不發槍，不許咱們去打仗，混賬不混賬呵；二問那蔣介石對那日寇怎么樣？講妥協，講投降，不讓人民把日抗，天天躲在大后方，荒唐不荒唐呵；三問蔣介石對那抗日怎么樣？皖南事變茂林村，圍攻我們新四軍，出兵封鎖我根據地，你安的什么心呵；四問蔣介石對那漢奸怎么樣？汪精衛何應欽，還有那個上官云相，蔣偽合流在一起人民恨斷腸呵”。通過時段質問的形式指責出了蔣介石不抵抗日寇，反而想盡辦法消滅八路軍的丑惡嘴臉，讓老區人民明白了蔣介石所謂“攘外必先安內”的丑惡嘴臉。值得注意的是，歌詞每一段都有一個“呵”字，是晉察冀地區通俗語氣化的重要體現。

3.戰線劇社的文化宣傳組織特征。戰線劇社文化宣傳具有統一和分散的雙重組織特征。戰線劇社是晉察一分區正規的文藝宣傳單位，是宣傳中央精神到基層的演出團體。戰線劇社的指導思想跟中央是保持一致的，跟當時全國各地的共產黨領導下的劇團在創作和演出指導思想上保持著高度一致。宣傳的戰略思想都是由在延安的黨中央決策后，傳達給阜平縣的晉察冀總部宣傳部，宣傳部在以各種形式傳達給分區宣傳科，分區宣傳科在根據劇社各個隊伍的職能進行工作分配，因此我們的劇社所宣傳的指導思想是由中央到地方，由上而下，分工明確組織嚴密的統一性宣傳。晉察冀根據地政治部宣傳部對于下面軍分區的領導同樣也可以達到直接傳達思想的能力。上級政治部和軍隊雙重領導的好處有兩方面：第一，在戰爭年代，軍隊主要的精力在于如何打贏殘酷的實體戰爭，上級政治部對于下級政治部的直接領導可以避免戰斗部隊浪費精力，更加高效率統一的傳達中央對于文化思想的方向。第二，戰爭年代，作為敵后根據地的部隊，不能得到政府的支持，招兵宣傳、給養宣傳等任務基本就有政治部去完成了，上下級直接領導能夠做到整個戰區統一的民養軍形式的誕生，政治部在某些方面甚至充當了臨時政府的作用，具有逐級領導的政府特征。

三、戰線劇社的貢獻

戰線劇社的貢獻主要有兩方面。第一，戰線劇社具有統一區域內群眾思想，喚醒群眾抗日民族精神的貢獻。華北地區地處環繞首都北京的區域，從清朝開始衰弱的百余年間就多次受到列強的欺凌，英法聯軍，八國聯軍進攻北京的同時帶給周邊華北地區的除了戰爭還有西方傳教士的文化思想影響。二戰中日本侵略者更是高度重視對于中國人思想文化的奴役，對華北地區進行了大量東洋文化思想的輸出，妄想使華北地區進行自制，鼓吹的大東亞共榮圈更是成為叛徒漢奸們的信仰。當時的華北地區文化思想可謂是千瘡百孔。戰線劇社利用靠近北京和直隸的戰略優勢，宣傳黨中央的明確指導思想，鼓勵群眾團結抗日，挖出了眾多隱藏在群眾中的漢奸，為肅清華北地區跟隨日本侵略者的勢力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根據晉察冀邊區報記錄，為了能夠統一抗日戰線，肅清根據地的敵人勢力，1939年10月和1940年1月邊區進行了兩次大規模的整軍和肅敵運動。由于根據地各個劇社思想宣傳的及時和到位，軍區政治部得到軍民舉報查出有國民黨潛伏份子95名，投靠日本侵略者的漢奸17名，汪精衛特務6名。還有一些加入土匪、黑幫和政治傾向部明確宗教的人192名。由于當時根據地宣傳全民抗戰，群眾還舉報了非法囤積，倒賣戰略物資的動搖投機分子31名，叛徒1名，其他有政治、軍事或道德問題的9名，共計388名。這些都是隱藏在人民群眾中的敵人，如果單單依靠軍事力量是無法這樣高效地完成肅清任務的，依靠思想宣傳武裝后的人民群眾完成這些任務就變得輕而易舉了，這就為什么我黨從始至終都把思想宣傳放在重中之重的原因。

第二，戰線劇社為根據地軍民文化教育生活做出了較大的貢獻。當時晉察冀敵后根據地軍民除了物質上的匱乏以外，幾乎沒有任何文化生活，戰線劇社的成立，在思想宣傳的同時，豐富了深山老林的晉察冀軍民的日常文化生活，使得根據地人民能夠以飽滿的精神狀態度過殘酷的抗戰時期。根據地地處偏僻，群眾受教育水平極其低下。戰線劇社在文化宣傳的同時，教育群眾們認識民族大義，教給人們識文斷字，把文化知識學習的思想之風吹進了每一條山溝溝，每一座村落。

注釋：

①聶榮臻回憶錄,292頁,解放軍出版社,2007.

②王玉峰,出生于1929年,河北省保定市滿城縣李堡村,其哥哥王佩之同志是當時戰線劇社音樂隊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