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確區分及應用國際貿易術語中的交貨術語

張伯威 中海石油（中國）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

一、對國際貿易術語的正確認識

自20世紀30年代起，國際商會即負責制定及修訂國際貿易術語解釋通則，且為了適應不斷變化的國際貿易交易環境，該貿易術語幾經修訂。上一版貿易術語為2010版國際貿易術語解釋通則，其已經有十年的應用實踐經驗。這十年中，國際貿易的主體、運輸方式等發生了較大變化，如同法律需要及時修訂與解讀，國際商會通過不斷修訂，可以讓貿易術語煥發新的生機與活力，以使其更加貼合貿易實操。

本文擬以2020年版國際貿易術語為研究對象，嘗試梳理不同版本下貿易術語的發展和衍變情況，以期為我國國際貿易從業者正確區分及應用貿易術語提供參考，降低糾紛發生概率，節約交易成本。

二、2020版貿易術語的基本內容及變化之處

（一）2020版貿易術語的基本內容

2020版貿易術語共計11種，具體如表1所示。

表1

（二）2020版貿易術語的變化之處

2020版貿易術語的主要變化概述如下：

其一，原FCA貿易術語在使用時，會導致交貨時點與出具已裝船提單存在不融洽之處：一方面，該貿易術語下買方需自行安排承運人在指定地點接貨，此時賣方的交貨義務已經完成；另一方面，如果買賣合同種選擇的貿易術語是內陸城市，買方指定的路運承運人接貨后，再要求賣方向后續賣方指定的海運承運人索要載明貨物已裝船的運輸單的可操作行較低。

為了解決上述實務中的問題，新版FCA術語的附加選項中明確指出，即買賣雙方可以約定，買方需自擔費用和風險，指示自己選定的承運人向賣方出具載明貨物已裝船的運輸單，然后賣方有義務通過銀行向買方提交該已裝船提單。

因此，在使用此貿易術語時，即便交貨地選擇的是內陸城市而非港口，也可以同時實現三個目的，即：賣方從承運人處取得控制貨物的提單，避免貨款落空；對買方而言，獲得了證明貨物已經裝船的證明，進而間接獲得對承運人以及貨物的控制憑證；對開證銀行來說，也擁有了對所支付貨款的質押保證。

其二，選擇CIF、CIP術語時，所投報的保險險別存在差異。但基于本文旨在探討不同貿易術語使用過程中與交貨所相關的內容，因此，此部分內容將不再展開贅述。

其 三，明 確 可 在EXW、FCA、DAP、DPU、DDP下使用自有運輸工具。無論是買方還是賣方，隨著企業多元化的發展，自身便可具備運輸貨物的能力。為了完成交貨的目的，對于使用EXW、FCA貿易術語的賣方，既可以與第三方簽訂運輸服務合同，也可以由賣方自己安排運輸。同理，對于使用DAP、DPU、DDP貿易術語的買方，完全也可以自行選擇將貨物運輸交由第三方承運人，亦或者安排自有運輸工具完成運輸任務。這種變化可以簡化國際貨物交易流程，減少負有運輸貨物的一方與承運人可能發生糾紛的情況，降低了交易成本。

其四，將DAT修訂為DPU。首先我們應當先對2010版本中的DAT以及DAP進行區分，這樣有助于我們了解為什么2020版貿易術語中仍舊保留DAP，但卻將DAT修訂為DPU。DAP與DAT僅存在唯一區別，即：前者賣方將貨物運輸至目的地即可，無需承擔卸貨義務及費用；后者賣方則需要將貨物從到達目的地的運輸工具上卸下后方才完成交貨義務，卸貨費用也由賣方承擔。其次，將DAT（delivered at terminal）修改為DPU（delivered at Place Unloaded），從英文表述上可以看到，貨物的目的地不僅僅限于“運輸終端”，Place可以解釋為任何地方均可成為目的地，但賣方需交貨地點可以進行卸貨并承擔相關費用。這一貿易術語的變化，使得賣方可以選擇班輪或中歐班列作為運輸工具，并完成交貨義務。

其五，明確了買賣合同與附屬合同間的關系。國際貨物買賣行為不僅涉及到買賣合同，還涉及到一系列諸如運輸合同、保險合同等，其中，與買賣合同相關的合同被國際商會稱之為“買賣合同的附屬合同”。本次國際商會表明：貿易術語并不構成該附屬合同的一部分。換言之，由于貿易術語的使用情景是在買賣雙方的買賣合同中所使用的，而運輸合同中的承運人、保險合同中的保險人甚至銀行，都不是買賣合同的當事方，貿易術語無法對非買賣合同當事方產生約束能力。例如，如果買賣合同中選定CIP，僅表明賣方有義務投保ICC最高險別，但保險人最后出具的保單只要與保險合同的內容相一致即可，而無需必須符合貿易術語的約定。又因為想要保證交易順利完成，需要在訂立合同時考慮買賣合同與附屬合同間的銜接，如果無法處理好交貨時點、交貨方式、保險生效時間等間的關系，很可能造成貨物損毀且無法獲得保險賠償。本次國際商會的明確認定，有助于為減少潛在糾紛提供指導作用。

其六，在運輸義務和費用承擔中強調安全因素。上一版本的貿易術語中，已經在安檢通關以及安全信息環節中蘊含了對于安全的重視。本版中，在運輸以及清關條款中同樣包含安全義務，而實現安全義務所需的費用劃分則專門體現在費用條款中。

三、關于2020版貿易術語的具體應用策略

2020版貿易術語與前一版存在諸多不同之處，買賣合同中選擇不同的貿易術語意味著商品的報價將有所不同。因此，無論是賣方還是買方，選用適當的貿易術語對于實現交易目的意義毋庸置疑。基于不同的應用場景及交貨/收獲需求，建議采用如下應用策略。

（一）采用單一或多種運輸方式的貿易術語

從第二部分的表格中可知，2020版中共有7種貿易術語可以采用單一運輸方式或多式聯運。下面將根據賣方的義務由輕到重，對具體應用過程中需重要的內容進行剖析。

1.EXW術語的使用要點

如果賣方不愿意承擔出口清關手續和費用時，僅希望將其責任限制于某一地點前，可以選擇此術語。但是，賣方還需要考慮自身是否有足夠的能力收回貨款，如果無法確保收款權，則應當盡量選擇由自身安排運輸，將貨物的控制權掌握在己方。從買方角度看，選擇此術語時，買方可以從承運方獲得運輸單據以及對貨物的控制權，但所支付的費用較高，還需要負責出口和進口兩次清關手續。

2.FCA術語的使用要點

盡管采用此術語時，賣方需自行辦理出口清關手續、承擔費用外，只需在出口國的指定地點將貨物置于買方選定的承運人的控制之下，便完成了交貨義務。且無論買方選擇的承運方式是航空、鐵路、集裝箱還是多式聯運，此術語均可滿足需求。

如選用2020版FCA，且買方選擇的運輸方式為海運，則買賣雙方還需特別注意已裝船提單。此時，無論交貨地選擇何處，都應當在買賣合同雙方權利義務條款中明確約定：買方應指示其安排的承運人在貨物裝船后向賣方簽發已裝船提單；賣方想要獲得貨款，需經過開證銀行向買方提交已裝船提單。上述情況下，已裝船提單作為物權憑證，在賣方、開證行以及買方間流轉，無論是對于擬控制貨權的買方、銀行還是對于擬獲得貨款的賣方，都是十分重要的憑證。但是，在選擇運輸方式時，賣方應保障自己具有足夠的收款能力，因為運輸合同由買方簽署，賣方在未收到款項前，貨物的實際控制權已轉移到了買方，因此，如果無法確認交易相對方的付款誠信度，建議謹慎使用該貿易術語。

3.CPT、CIP術語的使用要點

如果賣方愿意為了控制貨物而承擔運輸義務和費用時，可以考慮使用該術語。但是，采用該貿易術語最大的風險在于如何與保險相銜接。例如，由于CPT下賣方無為貨物購買保險的義務，因此，如果買方未及時購買保險或購買的保險不適宜，保險人將無法為貨物提供保險保障；另一方面，一旦在途貨物發生毀損，且買方拒絕付款，賣方將面臨錢貨兩失的巨大風險。因此，作為賣方，建議爭取使用CIP術語，亦或者選擇CPT的都是自費購買運輸險，避免因小失大。對于CIP術語，新版術語在投保的險別上有了更高要求，即，如果雙方無特殊約定，默認賣方應當投報ICC最高險別的險種。

4.DAP、DPU、DDP術語的使用要點

D組術語下，賣方所承擔的義務更大，費用更高，與之相對應，商品的報價也將更高。我國是國際貿易中的進口大國，且絕大多數的買賣雙方選擇海運，如果國外賣方愿意將指定交貨地點選在中國境內某一港口，且愿意承擔商品的保費和運費，可以選擇DAP。另外，DAP與DPU最大的區別在于賣方是否需承擔卸貨義務，為了避免港口卸貨過程中的滯留費用，賣方大多偏好使用DAP而非DPU。

從賣方角度看，如果交貨地點位于港口（無論內陸港還是海港），選擇DAP術語時可以搭配航次租船合同。因為根據航運慣例，航次租船的船方并不負有卸貨義務，更不會承擔卸貨的費用。因此，賣方需及時將船次信息通知至買方，由買方安排卸貨并承擔可能發生的滯期費。另外，如果買方接下來準備轉運，則DAP術語同樣適用此種情形。

同樣從賣方角度分析，如果交貨地點同樣位于港口（無論內陸港還是海港），選擇DPU術語時可以搭配班輪運輸。根據航運慣例，班輪運輸下船方在卸貨港具有卸貨的義務，且費用由船方承擔。因此，從減少貿易手續的角度看，DPU術語下選擇班輪運輸或中歐班列較為適宜。

DDP術語下，賣方所承擔的義務種類和費用最重。但是，如果買賣雙方間同時滿足以下幾點要素，賣方可以選擇該術語：首先，買賣雙方所在國家間簽訂了自由貿易協定，從賣方角度看，其無需承擔進口國的清關手續和費用；其次，雙方地理位置較近，無需經過長時間的運輸或轉運；最后，從運輸工具角度看，雙方間具有直達的運輸方式。此時，選擇該貿易術語可以方便交易雙方，賣方即可以適當提高商品價格，買方也可以省時省力。

（二）適用于內河運輸或海運的貿易術語

1.FOB、CFR、CIF術語的適用要點

這三個術語屬于國際貿易中出現頻率最高的術語，在判斷風險轉移時，盡管已摒棄“越過船舷”這一風險劃分方式，但即使是在2020版中，對于“裝上船舶”這一替代風險轉移時點，依舊存在諸多不確定性。由此，任何一方在訂立合同時，應當進一步落實和細化貨物風險轉移相關內容，根據運輸船舶的不同、貨物的特性等內容，綜合考量具體劃分點。例如，如果采用集裝箱運輸，可根據貨物的交接方式將堆場、貨運站甚至倉庫最為風險轉移點。

2.FOB術語的適用要點

該術語的適用頻率高，相應引發的爭議也較多。從我國商品交易實踐中看，當國外買家具有較強的議價能力時，通常會選擇此貿易術語。此貿易術語下，賣方的報價并不含運費、保險費，買方可以對商品本身的真實價格有所預估。且即使雙方交易產生爭端，由于買方負責安排承運人運輸貨物，已實際擁有了對貨物的控制權，縱使貨物在運輸途中滅失，也可以通過保單向保險人進行追索。從買方看，則其承擔的風險較大，為避免錢貨兩失，賣方為獲得貨款，尤其需注意向承運人索要以賣方為托運人的已裝船提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