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云
(北京電影學院,北京 100088)
我國自20世紀30年代開始進入有聲電影時代,在國產電影市場興起的同時,粵語片、廈語片等方言影片先后出現,成為我國電影史上獨特的文化現象。廈語片(又稱廈語電影、廈門語影片等),是指以廈門語為語言或字幕的影片。早期廈語片以取材廈門當地故事和使用本地語言為特色,主要呈現出以下特點:采用廈門語或閩南語對白,內容大多取材于福建廈門一帶流傳的民間故事和歷史傳說,改編自閩南戲曲或粵劇,或直接從舞臺劇搬演而來,因此舞臺劇色彩較為濃重;一般制作成本較低,導演、演員等主要由廈門籍人士擔任,聘請戲劇演員或缺乏電影從業經驗的人員擔任演員;早期廈語片主要在上海等地攝制,以廈門、臺灣和南洋群島等地為主要市場。
一直以來,關于我國第一部廈語片出現的時間,學界說法不一,至今未有定論。一方面,由于年代久遠、史料缺失,人們對于早期廈語片的溯源缺乏深入、細致的研究,以至于研究者普遍誤認為20世紀40年代的港產廈語片是廈語片的源頭;另一方面,國民政府為推行國語電影政策、促進國語統一,對于方言有聲影片采取嚴厲禁絕的政策,廈語片、粵語片等方言有聲影片長期未得到國民政府承認,被長期拒斥于官方史述之外,成為限制和打壓的對象。早期廈語片的攝制和放映不被官方許可,國內市場狹小,在上海等地攝制完成后,一般運往臺灣以及華南地區或南洋群島公映。相較于粵語片出品數量大、影響范圍廣,且粵語片存廢問題幾乎糾纏整個民國時期,抗戰爆發前,早期國產廈語片僅有《陳三五娘》《豪俠神女》等少數幾部,出品數量不多,影響范圍不廣,被國民政府嚴厲查禁而極少在國內公映,早期廈語片的歷史幾乎被世人所遺忘、埋沒。
關于早期廈語片的起源,目前有三種比較流行的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迄今能查到有文字記載足以憑信的第一部廈語電影,是取材于廣泛流傳于閩南、潮汕一帶的陳三五娘民間故事,影片名為《荔鏡傳》”。上海友聯影片公司出品、俞伯巖編導的《荔鏡傳》,取材于閩粵舞臺劇《陳三五娘》,約1926年8月開始拍攝,曾經到福州、汕頭等地拍攝外景,1926年12月攝制完成。該片應是早期無聲影片,而非廈語片。第二種觀點認為,“中國第一部廈語電影是一九三三年上海暨南影片公司在蘇州拍攝的《陳靖姑》,導演是香港著名導演馮志剛”。依據筆者所掌握的史料,該片制作者并非暨南公司,而是華僑公司,該公司“附設暨南公司內”,負責人為黃子卿。華僑公司出品的國產影片《陳靖姑》于1932年1月13日被國民政府的教育、內政部電影檢查委員會以“有違電檢法第二條第三款”(“妨害善良風俗或公共秩序”)為由禁映,該片極有可能未在國內公映。此外,香港導演馮志剛1937年才進入電影圈,因此這一說法也不足信。第三種觀點認為,20世紀40年代末香港開始拍攝廈語片,第一部港產廈語片是1947年拍攝、第二年上映的《相逢恨晚》,然而,據筆者考證,這一說法并不正確。香港攝制廈語片最早可追溯至抗戰時期,且不晚于1940年,并非目前學界所普遍認為的20世紀40年代末。菲律賓國泰大戲院經理、廈門籍華僑楊照星創辦國光影片公司,為改變當時國產影片衰落和菲語影片興起的狀況,“與香港某公司做技術合作”,于1940年元旦前完成廈語有聲歌唱片《窮漢獻金》,該片由吳宗穆主演,“已經在菲開映,賣座成績,超過一切國片紀錄”。1940年9月,香港影商黃文禧為迎合南洋一帶的福建籍觀眾,在香港南粵公司攝影場攝制廈語片《鄭元和與李亞仙》,“男女主角均邀自港地之廈籍男女,非但一向影榜上無名,即連攝影場經驗亦絲毫無有”。至于《破鏡重圓》《雪梅思君》等其他廈語片問世的時間更晚,在此不一一贅述。
廈語片是我國進入有聲電影時代之后才出現的影片類型,可以區分為廣義和狹義兩種。廣義的廈語片,是指以廈門語為對白或字幕的影片,在第一部廈語片《陳三五娘》出現之前,已有國產有聲影片對白和無聲影片字幕“往往摻雜閩粵方言,或上海等處俚語”,至于哪部影片“摻雜閩粵方言”,歷史已經很難查考;狹義的廈語片,是以廈門語為對白的有聲影片。筆者經過考證,認為我國最早的廈語片起源于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而非繼之后起的香港、臺灣或南洋群島等地。上海是我國國產電影的制作中心,也是早期廈語片的發源地,滬產廈語片是早期廈語片的源頭,亦是港產廈語片、臺灣閩南語片的先聲;我國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廈語片,以暨南影片公司1934年攝制的《陳三五娘》為嚆矢。該片由暨南影片公司在上海秘密攝制,后來被運往廈門、臺灣和南洋群島等地公映。本文通過史料的考證、補遺,考察我國早期廈語片《陳三五娘》出現的歷史語境,還原這部早期廈語片出現的社會背景、放映經過、禁映原因和最終結局等,以饗讀者。
廈語片的出現是廈門早期城市發展和電影文化興起的重要標志。廈語片在語言、題材和攝制等方面具有濃郁的鄉土氣息和地域特色,尤其是能滿足早年僑居南洋的廈門籍僑胞的“家園想象”,這一點毋庸置疑。然而,早期廈語片的出現,是國內電影界在畸形發展狀態下為謀求生存所做的現實抉擇。
20世紀30年代初,我國電影業尚處于初步發展階段,民族資本的影片公司受制于人才、資本、技術的缺乏,國產影片處在勢力強大的外國影片壓迫之下艱難生存,質量、藝術等均難以與之抗衡;中央電影檢查委員會(以下簡稱“中央電檢會”)為“統一影片意識”,加強對于電影事業的統制,禁止各影片公司攝制神怪、肉感等題材的影片,國產影片的取材受到極大限制。1932年底開始,受到世界經濟不景氣的影響,各影片公司和電影院的營業陷入困境,“一年來中國影業已逐漸走上了衰落的尖端。不論是電影公司或影戲院的營業方面,大都步入了掙扎的境地”。國民政府未能有效扶助國內電影業的發展,各影片公司在多重壓力下呈現出畸形發展的狀態。
“滬地為國產制片公司薈萃之區,同時亦為攝制神怪片之淵藪”。這一時期上海有數十家影片公司,其中僅聯華、明星、天一等影片公司較具規模,眾多小影片公司因資本短絀、人才缺乏、設施簡陋,“正路跑不通,自然打斜路里溜了”。這些小影片公司一般資本短少,沒有相當資本與固定組織,它們或迫于生計粗制濫造,或為南洋片商包拍牟取厚利,在上海秘密攝制神怪影片,運往華南地區或南洋群島各地公映。神怪片在南洋群島極受歡迎,“那里有好多影戲院居然要借此為營業生命的維持”。
20世紀30年代初,上海各影片公司競攝武俠神怪影片之風盛行一時,與之相比,上海電影界攝制粵語片等方言有聲影片的風氣才剛剛興起,每年僅出品屈指可數的幾部,并且基本上都處于秘密狀態,因此,中央電檢會為加強對于國內電影業的控制,以取締武俠神怪影片為重點。神怪影片“足以影響社會教育,為害最深”“其內容既極淺薄,而所演之故事,又不外取諸坊肆無聊說部,非提倡迷信,即屬誨淫誨盜之表演,設不加以取締,任其流毒社會,麻醉人民心理,實非所宜”。盡管國民政府將攝制神怪影片懸為例禁,嚴厲取締各影片公司私攝武俠神怪、誨淫誨盜等違法禁片,然而小影片公司秘密攝制神怪影片仍然屢禁不止,“計去年(1934年)一年中間,據調查所得結果,關于神怪片之出品,至有七八十部之多”。1935年1月初,中央電檢會赴滬會同上海市教育局、公安局查抄暨南、大時代和華電等多家小影片公司,查獲大批神怪禁片、攝影機和道具等,暨南影片公司攝制的廈語片《陳三五娘》禁片底片、攝影機等亦被查獲,暨南影片公司房屋被查封。
20世紀30年代初,有聲影片受到普遍歡迎,但國語在國內尚未普遍推行,因語言隔閡,國產有聲影片在廣東、香港和南洋群島等地不易通行,多數觀眾聽不懂國語,而粵語片等方言有聲影片受到歡迎;廈語片的市場雖不及粵語片的市場廣闊,但不僅能暢銷廈門、臺灣等地,還能在南洋群島各地通行無阻,“因南洋方面,華僑大多懂得廈語,對國語則較英語更難聽得明了”,因此各影片公司和廈門當地電影院都想通過攝制廈語片大賺一筆。然而,由于廈門本地缺乏電影人才、制片基礎薄弱,制作有聲影片的器材不易獲得,早期廈語片僅能在國產電影制作的重心——上海攝制。廈語片雖是繼粵語片之后才出現,但國內電影界攝制廈語片的計劃由來已久,在時間上甚至不晚于粵語片。早在1932年7月,廈門本地人士就組織了“島上有聲影片公司”,計劃攝制廈語片,“上海事務由復旦影片公司導演吳村主持”。彼時廈門電影市場蕭條,電影院營業一落千丈,外國影片充斥廈門電影市場,聯華、天一等影片公司出品的國產影片在廈門本地賣座慘淡。1932年12月,廈門思明戲院經理曾華檀赴滬與廈門籍電影界人士吳村(福建思明人)等人聯絡,積極籌劃攝制廈語片,但“清賢式有聲機”的發明者竺清賢因收音工作繁忙、無法兼顧,于是曾華檀改變計劃與華南影業巨頭盧根合作,盧根決定斥資30萬元在廈門建筑攝影場,“廈語聲片行將實現”。1934年底,在《陳三五娘》攝制完成即將上映之際,天一港廠的邵醉翁眼見攝制廈語片有利可圖,也委托廈門中華戲院的黃秋聲在廈門搜羅人才,計劃拍攝廈語片。在電影界人士的積極活動和經濟利益驅使下,第一部廈語片可謂是“呼之欲出”。
20世紀30年代,上海電影界在競攝武俠神怪影片的同時,興起一股攝制方言有聲影片的風潮,粵語片、廈語片等方言有聲影片相繼出現。鑒于國語影片的不景氣,天一、明星和聯華等各大影片公司先后攝制粵語片,尤其是天一公司與“粵劇名伶”薛覺先在上海合作攝制粵語片《白金龍》,運至華南公映大受歡迎,引發上海電影界興起競攝粵語片的風潮,國語對白、粵曲歌唱影片例如明星公司《美德夫人》(又名《紅船外史》《麥夫人》)、天一公司《歌臺艷史》等也先后完成并在國內公映。“其他方言影片的急起直追,也顯得相當的熱烈”,在上海眾多小影片公司中稍有名望的暨南影片公司向來以專拍武俠神怪影片為主,這時“覺得廣東聲片有大公司在競爭了,就來一部廈門對白的有聲片,別人沒有干過”,約于1934年9月在上海秘密攝制廈語片《陳三五娘》,以在閩南、潮汕一帶家喻戶曉的民間故事“陳三五娘”為題材,“聯請一班廈籍伶旦,在滬拍制”。拍攝廈語片本輕利重,在廈門等地放映賣座較有把握,“因為這類作品還是初次出現,到廈門一帶去一定能號召許多觀眾,對于他們簡省的五六千塊錢本錢,毫無問題會于短時期中撈回來的”。“導演者是《呂純陽三戲白牡丹》的導演陳慶云……演員則為張美美、紀麗卿、王萍、陳錦堂等”,片中女主角“五娘”由20世紀三四十年代在香港、上海等地舞壇聞名遐邇的“姬娜小姐”(浙江寧波人)擔任,她精通上海、香港等各地方言,“除精滬語之外,尤擅廈語”,15歲時初登銀幕,在該片中“嶄露頭角”。因暨南影片公司并無攝制有聲影片的器材,且1933年底與竺清賢合作攝制有聲影片《為國爭光》時發生糾紛,因此這時轉而與上海中華無線電研究社合作,采用當時最新研制的“中華通”有聲電影錄音機(見圖一)收音。

圖一 “中華通”有聲電影錄音機
20世紀30年代,國民政府為推行國語電影政策、促進國產影片統一,明令有聲影片的對白應以國語為標準語言,禁止各影片公司攝制方言有聲影片。1932年12月23日,前教育、內政部電影檢查委員會通告各影片公司,攝制有聲影片“應一律采用國語,不得再用方言”;1934年3月中央電檢會改組成立后仍重申禁令,要求各影片公司不得攝制方言有聲影片,國產有聲影片須一律采用國語對白。早期攝制粵語片的影片公司眾多,且不乏天一、明星等重要影片公司,所攝制的粵語片主要運往華南地區或南洋群島放映。在國民政府重申禁令后,天一等實力較為雄厚的影片公司為避免中央檢查,利用當時兩廣政治尚未統一,紛紛轉移至香港或在香港設立分廠,繼續公然攝制神怪片和粵語片;與此不同,攝制廈語片的僅有暨南等個別影片公司,以上海為基地攝制廈語片,拍攝完成后主要銷往廈語流行區域,國內市場狹小、生存空間十分有限,且因有悖于國語電影政策,受到社會輿論的密切關注,最終遭到中央電檢會和廈門當地的嚴厲取締。
廈語片《陳三五娘》系暨南影片公司在上海秘密攝制,劇本未送交中央劇本審查委員會審查通過,攝制完成后亦未經中央電檢會檢查核準、發給準演執照;該片得以在廈門等地放映,并非“搭了《美德夫人》的便車”,也并非在“廈門(還有南洋一帶)得到獨許的映權”,而是由暨南影片公司制作多部拷貝,后來私運至廈門、臺灣和南洋群島等地公映。1935年1月初,中央電檢會赴上海抄查暨南等小影片公司時,廈語片《陳三五娘》“已經印有拷貝多部,并迭在華南及廈門映演”。我們可以從當時關于這部廈語片的報道與《中央電影檢查委員會公報》的相互印證中,重構這部廈語片在廈門、臺灣等地放映和檢查的基本面貌。
《陳三五娘》是國內攝制的首部廈語片,從開始拍攝到一度傳言可能被禁,再到廈門本地預告即將上映,直至最終在廈門中華戲院公映和被禁,受到當時上海《電聲電影圖畫周刊》、上海《影迷周報》、天津《益世報》以及廈門本地的《江聲報》等新聞媒體的密切關注和報道。社會輿論在對暨南等小影片公司的艱難處境給予同情之余,對于這部因陋就簡、粗制濫造且“別創一格的作品”的出現“是禍是福”“不忍多言”;廈語片違背國語統一政策,繼粵語片之后呈現于銀幕,被視為“推行國語之大敵”,若各種方言有聲影片相繼出現將成為國產影片發展的重要障礙,“電影界或許會以方言的不同而造成割據的局面”。對于國民政府而言,《陳三五娘》準映與否,“是一件和中央電檢會的威信有重大關系的事”,“盛傳一時”的廈語片《陳三五娘》因違背國語電影政策、妨礙國語統一,一度傳言被中央電檢會禁拍;廈門當地的《江聲報》在質疑國語統一政策的同時,則是對這部廈語片充滿期待。1934年12月30日至1935年1月1日,《江聲報》上刊登廈門中華戲院上映《陳三五娘》的預告(見圖二)吊足了當地人的胃口。廈語片《陳三五娘》最終得以在廈門上映,更是有人質疑當地電影檢查存在腐敗現象。實際上,當時廈門本地電影檢查機關不統一確是廈語片《陳三五娘》成為“漏網之魚”的重要原因。依據國民政府頒布的《電影檢查法》《電影檢查法施行規則》,廈門電影檢查事宜本應由思明縣教育局負責辦理,但思明縣黨部干預電影檢查,廈門特種公安局縱容、準演禁片由來已久。

圖二 廈門《江聲報》刊登的《陳三五娘》影片預告
廈語片《陳三五娘》攝制完成后,于1934年12月30日在廈門“中華戲院”做首輪公映,暨南影片公司創辦者、《陳三五娘》監制黃槐生亦親自到廈門參加首映。《陳三五娘》在當地上映引起不小的轟動,“雖遠達內地漳泉各埠,亦莫不‘不遠千里’來觀,乃該片收音成績絕劣,導演手法亦不見高明,演員表演亦幼稚”。這部影片僅公映一天后,就“突遭禁映”。1935年元旦,廈門中華戲院繼續公映廈語片《陳三五娘》,公映前,福建思明縣教育局到中華戲院施行檢查,發現該片并未事先申領準演執照,于是會同縣黨部、公安局前往檢查,認為該片“有關風化”。思明縣教育局電詢中央電檢會廈語片《陳三五娘》可否照準放映,后者電復稱該片未經檢查,應“禁演并將片扣留送會辦理”,廈門特種公安局“以該戲院違法責令其罰款一百元”。
我國臺灣學者一般認為,“第一部輸入臺灣的廈語片,是一九四九年的《雪梅思君》,是錢胡蓮的古裝戲”。據筆者考證,這一說法也與史實不符。早在抗戰爆發前,至少有兩部國產廈語片——《豪俠神女》《陳三五娘》先后在臺灣公映。1936年,專拍武俠神怪影片的導演洪濟,受臺灣片商委托代拍廈語片《豪俠神女》,由錢似鶯、賀志剛主演,該片攝制完成后被私運至臺灣公映,“成績惡劣過甚,賣錢不夠戲院開支”。1937年3月,廈語片《陳三五娘》也曾經在臺灣公映,“風魔了臺灣境內的福建同鄉,雖然片子壞極,生意卻是一個反比例,每屆開映,總是客滿”。為擴大宣傳,這部影片還公然冒用“上海明星影片公司出品”的名義“大映特映”“大事宣傳,資以號召”。
1935年1月,暨南影片公司在上海私攝的廈語片《陳三五娘》,未經檢查而在廈門等地公映,底片被中央電檢會收繳,后來交由中央電影攝影場代印拷貝,“私攝方言影片部分罰款三百元并準改成默片送會檢查”。暨南影片公司被查封,經營陷入困境,直至1935年8月才重新啟封房屋、領取被扣的電影機件。此后,暨南影片公司多次呈請中央電檢會發還《陳三五娘》影片及聲帶底片,中央電檢會“只準改成默片放映”,至于暨南影片公司“乞準將該片在廈語區域內映演俾收血本以恤商艱”的呈請,更是“礙難照準”。
抗戰爆發前,國產電影業在艱難環境下畸形發展,上海各影片公司因經濟不景氣而生存艱難,資本短絀、人才缺乏,營業根基并不鞏固,加之時局動蕩等原因,上海電影界先后興起了競攝武俠神怪影片和方言有聲影片的浪潮,在此背景下,暨南影片公司攝制我國第一部廈語片《陳三五娘》。國民政府以嚴厲取締武俠神怪片為重點,同時嚴厲禁絕廈語片等方言有聲影片的攝制和放映。神怪影片、方言影片的攝制和放映受到國民政府的嚴密控制,經過中央電檢會的嚴厲取締,以攝制武俠神怪影片和方言有聲影片為生的上海當地小影片公司的制片能力遭受重大打擊,難以在上海立足,紛紛從上海加快轉移至華南地區尋求生路。抗戰爆發前,除粵語片因政治原因而未能完全禁絕之外,廈語片等方言有聲影片在國內基本絕跡,滬產廈語片的時代在抗戰爆發前即告結束。經一度沉寂后,廈語片20世紀40年代再度興起,香港取代上海成為廈語片攝制的主要基地,隨之開啟了港產廈語片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