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記得你出過的丑

【愛爾蘭】道亞尼斯·納派恩 譯陳云鶴

12歲的時候，我去巴利納斯洛讀中學。我家在巴利納斯洛河的另一邊，距離學校比較遠，只能每個周末回家一次。

大概是讀中學后的第三個周末，我收拾起臟衣服和一些需要復習的功課書離開學校。從學校到碼頭并不近，不過我沒有選擇坐巴士，因為我很喜歡這條路上的景色，有很多大樹，大樹上有鳥叫，路邊的墻上開滿薔薇……我一邊欣賞一邊往前走，突然，我一腳踩空，重重地摔倒。我沒有感覺到有多疼痛，只是感覺到全身一陣冷——天啊，我摔進了一個積滿水的泥坑里。

我站起來，嘗試著把身上的濕泥抹去，但是越抹濕泥就越多，它們很快沾滿我的雙手，這又導致我在不知不覺中把濕泥都擦到了臉上。我想找一些水來清洗，但是沒有，只能繼續往前走。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會看向我，捂著嘴笑，我似乎成了一個滑稽的小怪獸。

我希望能去河邊清洗，可來到碼頭時，輪船發出了出發前的最后一聲鳴笛，我不希望錯過，只好直接登船。當我跑上船的時候，所有人都發出了哈哈的笑聲。我不敢進入船艙，只能坐在甲板上，直到到了河的對岸，我才去河邊清洗身上的泥。泥倒是洗去了，我的衣服也濕透了，我能感覺到每個人都在笑話我。我只能低著頭，快速地跑回家。

見到母親的時候，她吃驚地問我怎么了，我的眼淚流了出來。“我在巴利納斯洛摔進了一個泥坑里，全身沾滿了泥，直到過了河，我才把身上的泥洗掉。我出了一個很大的丑，感覺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我，我不知道下周一如何回到巴利納斯洛去上學，路上的人肯定都會嘲笑我。”我哭著說。

“你先洗澡，換掉衣服，然后我帶你去巴利納斯洛走一趟。”母親把干凈衣服遞給我的同時說，“你說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你，我想帶你去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在嘲笑你。”

這令我覺得恐懼，我不想再走上那條路。母親又鼓勵我說：“孩子，只有找到答案，你才能放下心中的憂慮。”

當我洗了澡以后，母親就帶著我出了門：母親囑咐我什么也不要說，只是站在一邊看著她說話就行了。我們上船以后，母親開始問每一個人：“剛才，你們看見一個渾身沾滿濕泥的男孩了嗎？就跟我身邊的這個男孩一樣大，你們見過嗎？”

所有人都搖頭說沒有見過，甚至還有人非常關心地問是不是需要去警察局報警。我們來到巴利納斯洛，母親一路上見人就問同樣的話，但是所有人都說他們并沒有留意到一個全身沾滿濕泥的男孩，當走到導致我摔跤的泥坑那里時，母親至少已經問了100個人，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我，沒人知道我出過的丑，更沒有人嘲笑我。

“孩子，你說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你，但是你看到了嗎，人們甚至都沒有見過一個全身沾滿濕泥的男孩，更別說嘲笑你了。”母親鼓勵我說，“你必須記住，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要用你自己的猜測來折磨自己。”

原來世界上并沒有人記得我出過的丑。這使我充滿信心，第二周返回學校的路上，我完全沒有擔心會不會有人指著我大笑說：“瞧，他就是前幾天全身沾滿濕泥的那個男孩。”

我非常感謝母親教會我這一切，否則我或許不會有勇氣面對路上的每一個人。

（從容摘自《特別關注》2021年第11期，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