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是天國

雷·布雷德伯里

在20世紀60年代，一艘載著16位宇航員的飛船從美國俄亥俄州升入太空，第三次嘗試探索火星。歷經千辛萬苦，飛船終于到達了目的地。宇航員們激動地喊道：“火星！火星！我們來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飛船降落的地方竟然是一片草地，看起來和地球毫無區別！更令人驚奇的是，草地周圍佇立著一些維多利亞式的房子，和20世紀20年代的美國小城何其相似！

大伙兒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船長約翰問考古學家塞繆爾：“火星長得和地球一模一樣？你認為這可能嗎？”

塞繆爾回答：“確實很奇怪。是不是飛船的設置有問題，我們又回到了地球上？”

約翰說：“不可能，一路上都沒問題，我們飛越了月球，航行表也顯示了里程數。而且，這里也不像眼下的地球，倒像我從前住的小城。”

塞繆爾說：“也很像我兒時的城鎮……”他接著提出了自己的推測：假設在幾十年前，有些科學家厭惡戰爭，他們秘密地聚集起來，建造了一艘火箭，離開地球來到了這里，按當時的城鎮樣貌建設新家園……

約翰聽了，若有所思地說：“或許吧……不管怎樣，別忘了我們還帶著原子武器呢！”他讓其他宇航員在飛船上嚴陣以待，自己和塞繆爾先下去考察一番。

兩人走出飛船，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來到一座棕色的房子前。約翰按響門鈴，一位穿著舊式衣裙的中年婦女打開了門。約翰猶豫地問道：“請原諒，我們來自地球，嗯，請問這是什么地方？”

女人上下打量他，好像他是個瘋子，說：“你們這是在玩游戲嗎？來自地球，你是指從地表下面過來的嗎？”

塞繆爾上前解釋道：“不，我們從太陽系的第三顆行星地球乘坐飛船、穿越太空，來到這顆行星、也就是火星上。現在您明白了嗎，夫人？”

女人耐著性子說：“這兒是太平洋和大西洋圍繞著的美洲大陸上的威斯康星州的格林萊克城，明白了嗎？再見！”說完，她轉身離去。

兩人不知如何是好。塞繆爾又按響門鈴，試探著問：“請問現在是哪一年？”女人生氣的聲音傳來：“當然是1926年！”

約翰驚恐又困惑地說：“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難道我們迷失在時間維度里了嗎？或者，假設地球人早年坐火箭來到這里，因為思念地球，他們不斷在心理上暗示自己，他們仍舊生活在地球上而不是火星上，久而久之，就把他鄉當故鄉了？”

“有道理！”塞繆爾點頭贊同。

他們決定再去問一家人。走著走著，塞繆爾突然狂喜地拐進一條小街，喊道：“噢，上帝，我看到什么啦？噢，上帝，謝謝你！”在一座綠色大房子的門廊前，坐著兩位老人，塞繆爾邊朝他們跑去邊叫著：“爺爺！奶奶！”

兩位老人看到塞繆爾，立刻站了起來，他們抱住他，說：“孩子，你都長這么大了！”兩位老人把他們請進屋，端來兩杯新鮮橙汁。

塞繆爾喜極而泣，他問：“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奶奶說：“自我們去世之后，就一直住在這里，有30年了吧。”

塞繆爾放下杯子，難以置信地說：“天啊！難道這里是天國？”奶奶對他眨眨眼，說：“別問我們發生了什么，總而言之我們在這里。你自己感覺一下，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她伸出細細的手腕，讓塞繆爾觸摸，她的手溫暖又真實。

接下來，約翰也遇到了他的哥哥愛德華，愛德華多年前因為意外去世，現在也和去世的爸媽好端端地住在這里。就這樣，飛船上的每個人都下了船，并且在這個小城里找到了自己已去世的親友。夜色降臨，每幢房子里都傳來歡聲笑語。

吃完晚飯，約翰看著面色紅潤的媽媽和頭發花白的爸爸，媽媽仍然抹著他記憶中熟悉的香水。約翰傷感地說：“明早醒來，這一切還會存在嗎？”媽媽搖搖頭說：“親愛的，別這么想。你也感受到了，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怎么會不存在呢？”爸爸揮著煙管說：“兒子，你累了，和愛德華上樓去睡吧。”

約翰隨愛德華走進那間老臥室，室內的布置和過去一模一樣。約翰脫下衣服，輕輕地說：“那么，這就是火星了，火星是天國嗎？今天我的腦袋亂糟糟的，簡直要爆炸了。”愛德華熄了燈，兩人并排躺下，就像從前那樣。

約翰無法入睡，理性讓他仍然無法相信這一切，各種理論在腦海里起伏。火星。火星人。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可能：假設火星人看到飛船來臨，他們想抵抗入侵者，但又知道來者攜帶著毀滅性的原子武器，最聰明的辦法是什么呢？當然是制造假象，讓入侵者放松警惕、自卸武裝……如果火星人有這種能力，它們擁有某種讀心術，利用地球人內心的情感，就能把地球人糊弄得團團轉。現在，我的隊員們被分散在不同的房子里，手無寸鐵，空蕩蕩的飛船停泊在遠處……

約翰越想越怕，感到這個想法像一道閃電擊中了自己。他輕輕地起床，穿過屋子，突然，愛德華冷漠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你去哪兒？”“我想喝水。”“你又不渴。”

約翰朝門口沖去，然而一雙大手無情地抓住了他，他大叫起來，叫了兩聲就住口了。他永遠沒能跑到門口。第二天早上，小鎮的一塊空地上出現了16個新的墓穴。接著，那些貌似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人開始慢慢扭曲、變形，它們全部聚集到飛船周圍，將來自地球的飛船砸了個稀巴爛。

（編譯：歐陽耀地;推薦者：傾?秋）

（發稿編輯：王琦）

（題圖：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