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市某三級甲等專科醫院科研經費管理研究

劉 卉，林興建，江勝強

1.南京醫科大學附屬腦科醫院（胸科院區）科教科，江蘇 南京 210029；2.南京醫科大學科學技術處，江蘇 南京 211166

醫院科研水平已成為評價醫院綜合實力的重要指標。科研經費使用既是醫院科研業務管理和財務管理的難點，也是現代醫院管理的重點［1］。如何科學有效、合理合法地使用科研經費，有效調動醫務人員的科研積極性，是醫院科研經費管理研究的熱點［2］。以往的研究，多從財務制度［3］和行政內部控制上對科研經費的預算編制、管理系統、投入與研究周期、報銷與核算、結題審計等環節開展研究［4］。然而，醫務人員作為科研經費的使用主體，其對科研經費管理的看法才是經費使用管理改革的重要依據。目前從醫院醫務人員的視角出發，探討科研經費管理的研究較為少見。有鑒于此，本研究以南京市某三級甲等專科醫院為例，系統分析2009—2019年該院各科室科研經費使用狀況，通過問卷調查和深度訪談相結合的形式，了解醫院科研人員的切實需求和困難，為制定醫院科研經費使用管理的改進策略提供參考和依據。

一、對象和方法

（一）研究對象

采用問卷調查的方式，調查南京市某三級甲等專科醫院2009—2019年所有開展科研課題的負責人和課題參與者。共調查胸科院區112 位醫務人員，回收問卷112 份，有效回收率為100%。根據該院區實際情況進行科室合并，主要分為呼吸內科、心內科、胸外科、醫技科、行政科和藥學部門，其中醫技科室包括放射科、心功能科、檢驗科和中心實驗室，行政科包括護理部及醫院行政部門。

采用半結構深入訪談的形式，在112 名開展課題的負責人和課題參與者中，按比例隨機抽樣，共抽取33名科研經費使用者開展訪談。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于2019年7月采用課題組自行設計的問卷“南京市某三級甲等專科醫院科研經費使用狀況調查表”進行現場調查。調查內容主要包括課題負責人和課題參與者的基本情況、各項目科研經費的使用狀況以及科研經費使用情況的影響因素。經檢驗，本問卷的Cronbach’s α為0.89，信度較高；相關系數是0.72，評價各種項目的效度較好。

在針對全院科研工作者進行問卷調查分析的基礎上，基于進一步調查影響科研經費使用因素的目的，擬定半結構式訪談提綱，隨機抽樣進行深度訪談。深度訪談內容針對課題負責人從科研試劑材料申購、上級支持情況、科研實際需求、科研主要動力等方面開展，平均訪談時間為30分鐘。

（三）分析方法

對問卷調查中的計數資料采用頻數和百分比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采用χ2檢驗和單因素方差分析方法探索科研經費使用及結余情況。P＜0.05 為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對深度訪談的資料，將每位訪談者的錄音轉錄為文字，轉錄資料經2 人核對后整理，用于資料分析。采用Colaizzi 七步分析法進行轉錄資料分析：①仔細閱讀所有訪談記錄；②提取并標記有重要意義的陳述；③對反復出現的、有意義的觀點進行編碼；④將編碼后的觀點進行歸類；⑤寫出完整詳細的描述；⑥辨別出相似的觀點，提煉出主題概念；⑦返回受訪者處進行求證。

二、結 果

（一）科研經費管理人員基本情況

本研究各科室接受調查的科研人員基本情況見表1。呼吸內科相關科研人員（55 人）數量最多，其次為心內科（18 人），行政科、胸外科、藥學部均為10 人，略高于醫技科（9 人）。各科室科研人員基本情況除性別構成外，無顯著差異（P＞0.05）。科研經費使用人員多集中在副高級職稱及以上，學歷集中在碩士及以上。

表1 各科室調查對象基本情況

（二）不同科室的科研經費獲批、結余情況與論文產出情況

2009—2019年，各科室科研經費獲批金額分布、中文核心期刊論文發表和SCI 論文發表情況存在差異，且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但各科室間科研經費結余金額占比未見顯著差異（表2）。呼吸內科的獲批金額總量和項目數在全院領先，其次為心內科，但科研經費結余情況普遍存在。

表2 2009—2019年科研經費獲批、結余情況與論文產出情況

（三）科研經費使用影響因素情況

對各科室科研人員的科研經費使用情況的影響因素進行問卷調查，結果顯示以下幾方面問題比較突出：上級對科研的支持程度、課題負責人對醫院科研經費使用規章制度的了解情況、課題間科研經費使用存在的問題、科研經費獲批與實際需求情況、科研工作開展的實施途徑情況及科室的科研氛圍。對經費使用的不利影響因素調查結果進行歸納，詳見圖1。結果顯示，超過50.0%受調查者反映課題經費間存在交叉共用現象，38.4%受訪者表示存在科研經費劃撥超過實際需求的現象，33.0%受訪者表示科研工作沒有便利的實施途徑，32.1%受訪者反映科室科研氛圍不濃。

圖1 科研經費使用情況的不利影響因素

（四）針對科研經費使用情況存在問題的深度訪談情況

為更深入了解醫院科研人員在科研經費使用時存在的問題，在該院按照各科室調查人員構成比進行隨機抽樣，共抽取33 名科研人員開展單獨訪談。根據訪問的先后次序和分類方法，將訪談材料編碼整理，分析提煉出影響科研人員經費使用的4個主題因素。主觀方面主要為興趣以及自我實現和職稱晉升；客觀方面主要集中在臨床工作和科研條件，與調查問卷中的科室科研氛圍、便利的實施途徑和上級支持情況相關。

1.主題1：個人興趣與科研氛圍

訪談中，“自我實現”“個人興趣”“科研氛圍”被大多數受訪者提及，是科研工作開展及經費充分使用的積極因素。對于科室科研氛圍的積極影響，大部分受訪者表示“很有提高”或“有一些提高”，僅有少數人認為沒有產生影響。受訪者S1：“開展科研主要是為了提升自己的專業水平，對科研工作比較感興趣。”受訪者S5：“我主要根據相關醫學發展和臨床工作需要開展科研工作，提升自己，實現臨床工作價值。”受訪者S16：“科室的科研氛圍很濃厚，科主任經常舉辦科研心得交流報告會，大家在一起討論收獲很大。”受訪者S23：“同事們都努力做課題出成果，互相交流，科主任也很支持大家從事科研工作。”受訪者S31：“讀博士期間就喜歡這個方向，現在有更多的臨床資料，對這個臨床問題很有興趣。”

問卷中出現的科室科研氛圍對科研經費的合理使用也有相應影響。調查發現，科研經費獲批總額較高，科研成果產出率高的科室，科研氛圍較濃，與多數被調查者提及科室氛圍對科研經費使用的積極影響相關。

2.主題2：職稱晉升

“職稱晉升”在訪談中被不斷提及，尤其是中青年醫院工作人員，“職稱晉升”是他們開展科研工作、充分利用相關經費的主要原因。受訪者S3：“現在要申報高級職稱就需要開展臨床科研發表論文，我肯定要利用好目前獲批的經費。”受訪者S7：“好不容易申請到課題，就是為了多出點成果，對將來職稱晉升也有幫助。”受訪者S12：“雖然臨床工作很忙，但利用好下班時間，利用好科研經費爭取多出科研成果還是很重要的，關系到個人未來發展。”S15：“開展臨床工作的時候也會思考如何利用臨床數據，合理使用申請到的經費做好科研，出高質量的文章有利于申請新的科研項目，對職稱晉升很有幫助。”受訪者S29：“雖然申請到的經費不算多，但利用好還是可以出一些成果的，將來對職稱晉升很有好處。”

3.主題3：臨床工作繁忙

本訪談中“臨床工作繁忙”是影響醫院科研經費充分合理使用的重要因素。受訪者S2：“平時臨床工作很繁忙，沒合理安排好時間從事科研，很多經費還沒有來得及使用。”受訪者S4：“科研經費未按預算使用，主要還是精力有限，平時工作太忙了。”受訪者S8：“有的時候也發覺某些素材可以用于科研，但收集數據工作量太大，實在擠不出時間進一步研究，很多經費就這么浪費了。”S18：“工作太忙確實擠壓了科研時間。”受訪者S26：“每次結題的時候都比較匆忙，很多項目還沒來得及完成，計劃要用的錢也就沒有用完，想著下次能做得更好一點，但工作太忙實在很難落實。”受訪者S33：“平時工作太多，實在沒時間忙科研。”

在臨床工作方面，科室上級領導對科研工作的認可、支持也是被反復提及的內容，科室工作的分配和協調是科研工作能順利開展的重要原因，也是科研經費能被充分、及時使用的關鍵因素之一。

4.主題4：實施途徑與制度建設

雖然科研工作在醫療教研的地位不斷提升，科研經費也相對充足，但醫院科研經費管理制度建設卻相對落后。本研究訪談中，科研工作者對經費支出各環節的制度了解不足是重要的消極影響因素。受訪者S7：“課題負責人和科研管理處、財務處經常不能有效溝通，規章制度中很多審批環節影響科研經費使用效率。”受訪者S20：“科研管理處對一線科研的具體實施了解不夠，經費使用審批過程中干預過多，降低科研效率。”受訪者S9：“科室內部合作意識不強，很多項目需要合作才便于實施，科研經費可被充分利用。科研制度中對合作開展項目的支持力度不夠。”受訪者S33：“醫院科研工作需要更合理、詳細的科研經費預算體系，科研經費預判與實際使用有出入，希望醫院開展經費使用指導工作。同時利用醫院平臺，提高科研產出和經費利用效率。”

醫院和科室營造便捷的科研條件，為臨床科研工作提供便利的實施途徑，也是超過1/3 被調查者突出反映的科研經費使用的制約條件，訪談還提供了更多可改進的細節。

三、公立專科醫院科研經費管理存在的問題

（一）科研預算編制不科學

作為一所胸部疾病診療為主的三級甲等專科醫院，該院從臨床人員編制到各項科研經費的編制和使用都緊扣醫院的專科特色。研究結果顯示，醫院以胸部疾病診療為主，呼吸內科和心內科為科研經費使用的重點科室。就全院科研經費使用人員構成看，主要為臨床中級以上專業技術人員，學歷以碩士及以上為主，平均年齡45 歲及以上，平均工齡20年以上，且各科室之間并未發現顯著差異。上述現象雖然是該院胸科專業學科優勢的重要體現，但從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科研經費對年輕科研人員和臨床廣大專業技術人員的覆蓋面存在局限性。

同時，即使是本研究中經驗相對豐富的經費申請者，對醫院經費管理的制度了解依舊不足，對經費預算編制的理解存在誤區［5］。科研經費使用人員在調查中集中反映的課題負責人對醫院科研經費使用規章制度的了解情況不足，和科研經費獲批超過實際需要情況，都與科研經費預算編制的不合理密切相關。對于總預算、支出預算必須經過全面的了解、分析及考量，是一個涉及科研經費使用者申請、經費預算管理部門綜合考量和管理委員會審批的編制過程［6］。而現在大部分醫院直接由課題負責人根據經驗填報科研經費預算，缺少綜合預算編制流程實施，可能是預算編制缺乏科學性與合理性的重要因素。

（二）科研經費支出不合理、不便利

本研究中科研人員提出的科研經費使用存在交叉共用、經費獲批與實際需求存在差異的現象，這也是科研經費使用不合理在醫院科研實踐中的具體體現。科研人員在訪談過程中也提出了醫院科研經費管理制度建設相對落后的現狀。目前，科研人員接受經費使用管理的相關培訓不足，對經費支出的使用標準和規范認識不夠充分［7］，導致科研經費使用不合理、違規支付科研經費甚至套取科研經費的現象發生。

科研經費使用過程便利，具備較完善的科研材料采購和經費報銷流程，有助于科研工作順利開展，也是本次調查中發現的影響科研經費使用的重要因素。當前，我國公立醫院科研材料申購一般要求課題負責人通過財務平臺注冊、填寫信息統一采購，從申請、審批、招標到配送，程序繁多，周期較長，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課題進展與經費使用［8］。由于科研材料采購和報銷的滯后性，科研人員無法及時了解科研經費使用資金明細，不能依法有據地使用科研經費，難以提高經費的利用效率［9］。此外，由于缺乏對科研經費使用的整體規劃指導，科研經費采購相關器材時會出現重復購置［10］。

（三）科研經費監管不完善

本研究通過對臨床科研人員的經費使用情況進行調查，可以看出醫院科研經費使用監管制度不夠完善。科研經費的管理制度制定、使用情況和使用條件都應受到相應的監管，這樣不僅能保證科研經費的充分利用，更能有效協調臨床科研工作，并為科研經費使用提供便捷條件，同時也能應對科研人員提出的管理部門干預過多、干預不合理從而影響科研效率的質疑。科研經費使用的全周期管理涉及項目負責人、科技部門、財務部門和審計部門，多方共同決定科研經費的用途和金額，但當下鑒于醫院各方缺乏統籌協調和信息共享，造成對經費使用的監督力度不足、效果不佳［11］。同時，醫院內缺乏嚴格內審監察機制，對于經費違規使用、造成科研經費流失等損害醫院利益的違法亂紀行為缺少嚴厲處罰，也是科研經費使用監管上存在的嚴重不足。

四、提升公立醫院科研經費管理水平的對策

（一）建設優質團隊帶動科研經費合理使用

基于上述調查問卷與訪談調查結果，本研究發現臨床經驗豐富的醫務人員在科研經費使用管理方面占據優勢。這也與相關研究結果一致［12］，此群體有較為豐富的科研工作經驗，能較好地規劃課題經費的使用方向，能熟練應用常用基本實驗技術，按預算使用試劑耗材，經費的使用、分配較合理［13］。本研究中，此群體也是所在醫院研究生導師和高級職稱集中人群。研究生導師一般擁有高素質的科研團隊，團隊成員可以協助其完成大量前期科研基礎工作，對相關科研經費的合理使用有不可忽視的作用［14］。各醫院應利用人才和科研骨干力量集中的強勢學科為抓手，推動優勢學科及科研團隊就如何提高科研效率、經費利用率、科研產出等進行全院經驗交流［15］。

同時，科研預算編制應向年輕的臨床專業技術人員傾斜，推動科研隊伍年輕化建設，在向優勢學科和重點人群傾斜的基礎上，充分調動年輕力量建設優質科研團隊，對醫院科研氛圍的形成和科研創新可能產生積極影響，帶動科研經費合理使用，也有利于醫院的長遠發展。

（二）建立科研經費使用信息化管理平臺

醫院應當結合行業規范和自身實際，建立科研經費使用信息化管理平臺，這不僅能及時有效地了解全院科研經費使用動態，也能為今后資金合理配比提供依據［16］。在加強過程管理的同時，應增加對一線科研人員的調研頻率，不斷優化管理流程，解決他們對監管是否合理、高效的困惑。平臺各環節的有效銜接應利于課題負責人和科教科、財務處等部門進行及時、有效的溝通，減少不必要的環節。同時，科研經費管理信息化平臺及時更新科研經費資金明細，使科研人員實時了解并掌握科研項目經費使用和設備采購信息，依法有據地使用科研經費，提高經費的利用效率［17］。

（三）加強科研經費使用制度培訓，提升科研誠信

科學嚴謹的科研經費管理制度是科研經費使用的重要保證。科研經費管理制度的建立應在結合醫院臨床科研實踐的基礎上，加強對經費預算編制的關注，科教科及財務處對預算開展預審，可邀請業內專家團隊對經費合理規劃使用加以指導，加強財務系統監管機制［18］。同時，醫院科教科應當引導科研經費使用人員學習相關科研制度，增強科研經費合理使用意識，提高科研經費利用率，以發揮科研經費的最大功能［19］。此外，為從根源控制不合理運用科研經費的行為出現，醫院應以科研人員角度為出發點，強化其道德修養，增強科研人員責任以及誠信意識，對嚴重違反科研誠信要求的科研經費使用行為，必須進行終生追究和聯合懲戒［20］，并在全院開展警示學習。

本研究立足于醫務人員自身，調查研究了以胸科為主的專科醫院科研經費負責人和經費使用者的基本情況，以及各科室項目數、項目經費總額和最終結題時結余金額比例，并探討了影響經費支出的主要因素。同時依據研究結果對醫院改進科研經費管理中存在的問題及相關措施提出了建議，希望對胸科專科醫療機構今后科研經費的合理使用提供參考。由于本研究僅對一家醫院的相關科研經費使用情況展開了初步調查，存在一定局限性，在今后將擴大范圍開展更大樣本量的調查研究，以得到更具普適性的研究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