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札記

《草地》雜志曉梅主編邀約到金川縣采風，甚是榮幸和歡欣。

《草地》是我發表處女作的母地，金川縣是我參加工作的第一站。不管是創作還是工作，《草地》和金川縣都曾給予我莫大的關懷和滋養。此行，似乎暗含著某種緣分，也正在喚醒我心中沉睡多年的夢想。

這個夢想，也是文學與鄉村的夢想。

在看似無用卻有著大用的文學愈加小眾的今天，在承擔著現實和歷史重任卻日漸式微的鄉村。我們以文學之名奔赴金川的鄉村，這本身就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更何況，此行還肩負著書寫鄉村振興這樣莊嚴的命題。

金川縣對此次采風活動表現出了極大的重視和熱忱。歡迎晚宴上，縣委書記、縣長、副書記、宣傳部部長和縣文聯、縣鄉村振興局的領導悉數出席，言語間，飽含著對文學的熱愛和文學功能的希冀，充滿著對鄉村振興的無限憧憬。

我個人始終認為，文學是以人為中心的藝術形式，鄉村振興就是以那些以土地為命的人為主角，以廣闊大地為舞臺，上演的一場逐夢圓夢的大戲。

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就是觀察者、見證者和宣講者。先說說對金川的印象。

我對金川的第一印象，用一句話概括為：五色金川，世外梨源。

一是紅色金川，這是一片浸潤了紅色血液的熱土。清朝乾隆皇帝兩征金川曠日持久的戰爭中，大江南北各地、蒙滿回漢藏各族、攻守雙方軍士的熱血遍灑金川大地，鮮紅的血液澆灌了民族融合的土壤。遠在兩百多年前，金川縣就率先在川西高原開啟了文化交流、民族交融的生動實踐。紅軍長征在金川駐留長達十四個月，建立了中共大金省委和中國革命史上第一個少數民族紅色政權——格勒得沙共和國。喚醒了金川兒女革命的自覺和勇氣，紅色的信仰和紅色文化鑄就了金川大地熱血的顏色。

二是綠色金川，這是一片洋溢著春色和希望的熱土。大金川河流域正在興建和即將新建的電站，把看得見的綠色水流匯集起來，將看不見的綠色能源送向遠方。沿河兩岸嫩綠的麥苗，半山蔥綠的蔬菜和果樹，高科技大棚里四季常綠的經濟作物，嘠尖山的綠草，情人海的碧水……詮釋著云上新江南的意義。綠色，是金川可持續發展的底色。

三是黑色金川，這是一片歷史悠久文化獨特神秘的熱土。

東女國崇尚的青色服飾，象雄文化的代表苯教最為尊崇最為珍貴的黑色唐卡，金川女人佩戴有大鵬金翅鳥頭飾的黑色頭帕，安寧鎮那黑色厚重的乾隆御碑……這些象征著剛直堅毅、嚴正無私、神秘高貴的黑色，成為金川獨具特色和辨識度的民族文化名片的格調和成色。

四是白色金川，這是一片圣潔而純粹的熱土。環山雪峰的冰雪，玉石般晶瑩的東巴石佛，開遍河谷山崗的梨花，迎風飄揚的哈達，散發著淡淡清香的金川雙眼皮白瓜子，蘊含著巨大能量正在大地中沉睡的鋰礦……濃厚的白，是金川純潔樸實和不斷壯大的顏色。

五是黃色金川，這是一片孕育收獲、輝煌和希望的熱土。黃橙橙的雪梨散發出陣陣果香，金黃的麥浪閃耀著溫暖的光芒，充盈著“孝善和儉”核心價值觀的鄉村，充滿了人間溫暖愉悅的正能量……黃色，是金川飽含著財富，充滿了希望的顏色。

站在馬廠村的觀景臺上眺望，咯爾、沙爾、慶寧、勒烏、城廂以及更遠一點的河西、河東幾個鄉鎮，安住在開闊而又起伏有致的大地的懷抱里，座座白墻青瓦的新房，在綠樹掩映下，是那么的寧靜恬然，仿佛與時間一起凝滯在那兒。

近三百年來，金川歷經改土歸流，改土歸屯，農業合作社和包產到戶、包干到戶一系列改革與流變。無論是治理體系、經濟發展形勢還是文化形態，在中國農村，尤其是少數民族地區，絕對是一個獨特的存在。

在金川，我想起了費孝通先生七十年前著就的那本《鄉土中國》。

中國數千年來的農業文明所呈現出的農村問題，中外概莫能外，都是無法回避、必須面對的歷史性階段性的問題。隨著工業化、城鎮化進程的推進，勢必出現農村的空心化以及農業的沒落和衰敗。針對這個問題，世界各國也采取過看似積極的應對的措施。如：日本的“一村一品”運動、韓國的“新村建設”運動、法國的“鄉村復興”運動等。在中國，隨著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的發展，大量的青壯年勞動力涌入城市，農村常駐的“三八六一九九部隊”（三八：即婦女，六一：即兒童，九九：即老人），使得鄉村活力銳減、生氣難再。行走在金川的鄉村，似乎也鮮見年輕人的面孔。

曾在中國最基層的農村生活工作長達七年之久的習近平，深知中國農業的脆弱、農村的貧窮和農民的艱辛。作為共和國總書記的習近平可謂日理萬機、夙興夜寐，心中始終裝著農村農民的領袖，仍然著就了《擺脫貧困》一書。并率先在全世界推行脫貧攻堅行動，歷經八年艱苦奮戰，帶領中國創造了近億農村貧困人口整體脫貧的人間奇跡。

“民族要復興，鄉村必振興！”脫貧攻堅戰役甫一勝利，習近平總書記又發出新的號召。“全面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深度、廣度、難度都不亞于脫貧攻堅，必須加強頂層設計，以更有力的舉措、匯集更強大力量來推進。”領袖的殷殷囑托音猶在耳。

鄉村振興！當又一個新的歷史命題在中國農村的大地上書寫，金川這片土地，必將是不可或缺而精彩的一頁。

行走在金川大地上，我看到了一個個為鄉村振興所做出的有益探索：山清水秀的新開宗村的綠色蔬菜種植；馬廠村現代農業和雪梨的品種改良，讓我第一次見到了紅色的雪梨、品嘗到了甘醇的雪梨酒；令人震撼的金眉園區農旅結合試點建設，蘊含著農業現代化集約化的磅礴力量；在安寧甘牛村，聽睿智的村干部把“三牛精神”巧妙的融入甘牛的村名之中，并演繹出“三牛精神”更加廣闊的內涵和外延；在河東鄉的嘎尖草坪，我看到了高半山村如何開拓旅游資源，嘗試演繹靠山吃山的新實踐。

行走在金川的鄉村，我看到了鄉村振興令人欣喜的場景，一路走、一路看，也思考著當下鄉村振興必須面對的一些問題。

突然就想起了法國社會學家孟德拉斯的《農民的終結》和作家賈平凹的《秦腔》，兩位不同時代、不同國度、不同膚色的學者，對鄉村文明的根性的深深憂慮，卻是那么的相同而深切。

鄉村振興絕不只是修建一些新房子、新修一水泥路，招徠一些觀光客，而是要把自古以來形成的與鄉村生活相匹配的鄉村文明體系進行很好地延續和豐富。

今天，我們談論鄉村振興，就應該從歷史的、世界的、城鄉的、政治的、文化的多重維度來審視。這樣，或許就能夠深切感悟國家推行鄉村振興戰略的重大意義和現實需要。才能更好地發現：鄉村振興必須是從生產發展到產業興旺，從生活寬裕到生活富裕，村莊整潔到生態宜居，從民主管理到治理有效，不斷提升鄉村文明程度的一個漸進過程。這也是以人民為中心、人民至上的政黨的孜孜追求，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必然舉措和必由之路。

鄉村振興，村民必須是主體，是主要的內生動力。

在金川，我看到了鄉村振興最重要的三種人。一是鄉村能人：咯爾鄉金江村研究雪梨新品種和研制雪梨白酒的劉大哥，沙爾鄉把農家樂開得風生水起的秦大姐，安寧鎮乾隆御碑講解員張老師，他們都是推動鄉村產業轉型升級，傳承弘揚文化的能人；二是鄉賢：那些外出經商創業的成功人士以濃濃的桑梓之情，回鄉投資創業，帶動家鄉發展的李先生、王先生……這些鄉賢都是鄉村振興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三是鄉村的未來、鄉村的傳承人：農村的青少年是鄉村振興和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保障，在咯爾鄉推行的“孝善和儉”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讓孩子們得到了傳統文化和現代價值觀教育的同時，鄉土價值和鄉土情感不斷增強，為鄉村振興可持續帶來了希望。

一群作家朋友行走在如詩如畫的金川世外梨源，我忽然想起了浙江德清縣的莫干山。“一個村，遇上藝術怎么辦？那樣的村，一定是美麗得入腦入心！”莫干山鎮把藝術創作和民宿旅游有機融合，爭取到中國名刊《花城》雜志社的創作基地，采取文化+和+文化戰略，打破了鄉村振興“政府花錢，百姓觀看”的陳舊模式，著力凝聚文藝力量，推進文藝鄉建，助力鄉村振興。以藝術手段為小切口，打開了村民致富的新通道。以文氣凝聚了人氣，人氣帶來了財氣，看似陽春白雪的文藝，在莫干山有了濃濃的煙火氣，并產生出巨大的經濟效益。

在馬奈鄉的鍋莊廣場，我想起了最近火爆全網的貴州“村BA”。這個被央視報道、外交部點贊、引起全國籃協主席姚明高度關注的籃球賽事，它的意義已經遠超籃球賽事本身，它折射出的是中國脫貧攻堅之后鄉村農民的幸福生活，當下中國農村鄉村應該具有的熱愛生活、健康向上、充滿活力的精神樣貌。

金川，因物華天寶，人杰地靈，是一個充滿著誘惑、令人向往的神秘之地。行走在金川大地上，早已擺脫貧困的土地，正煥發出勃勃生機。

“云上新江南，世外梨花源”。我以為，金川縣的外宣Logo是極富新意而恰如其分的。云上，就是藍天白云的潔凈空氣、云霧繚繞的生態之美；云，就是眾說紛紜、口口相傳的美譽；云上，就是立足金川、放眼世界的宇宙視角和世界眼光；云，就是溝通中外、暢聯世界的互聯網思維和現代手段。

世外梨花源：因其遺世獨立的生態文化之美和極具潛力的后發優勢，金川，這片超然世外般的凈土將迎來諸多發展機遇和不可限量的前景。

我深信并祝愿著：不久的將來，五色金川將是令人向往的彩虹家園。

責任編校：周家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