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嘉柯
我家對面的樓棟里,有一戶人家總傳出練琴的聲音。那鋼琴曲,彈得像玩跳房子游戲的孩子,東一個音符,西一個小節,斷斷續續極不成調,旋律一會兒重復,一會兒卡殼。這幾年來,我多次在午后或黃昏,被這不流暢的練習曲吸引了注意力,心里往往忍不住發出感嘆:“啊,彈得好差哦?!?/p>
就這樣,一年一年過去,今年初秋,我突然聽到了一首完整的曲子了,并且,還是巴赫的《小步舞曲》。
那一刻,我靜靜地側耳聽完,聽得入神。良久,才想起來,我似乎忽略了什么。自始至終,沒有聽見教訓,也沒有聽見責罵,更沒有聽見狂飆的琴鍵齊鳴。這意味著什么呀?這意味著,坐在那一架鋼琴前的人,一直很自由閑散地做這件事情。一直在練習,但并非苦練。如果苦練,那么所有鄰居的耳朵都有罪受了。手指按在黑白色琴鍵上的人,是什么樣的人呢?是被賦予父母希望,看看是否有音樂細胞的孩子?還是懷著一個鋼琴家之夢的成年人,買了一架鋼琴閑置在家,有空就練習一下?無論是誰,我都覺得,這個人彈出了世界上《小步舞曲》動聽的一個版本,因為回到了彈琴所應該有的本質——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