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輝姑娘
生活本來就是一個麻煩的調(diào)味罐啊。至于它是甜還是咸,只看你是加糖還是加鹽。
某日,他們一起開車出行。抵達目的地后,停車時卻出了點兒問題。
當(dāng)時車位已滿,他們發(fā)現(xiàn)有一輛車違規(guī)停靠,大搖大擺占了兩個車位,十分霸道無理。
丈夫很生氣,堅持要把車停在這輛車的前面,認為是對方的錯誤,哪怕對方因此誤事也是活該。
“必須打擊一下這種沒素質(zhì)的人,出一口惡氣。”丈夫說。
妻子沉默了幾秒鐘,然后平靜地開口:“親愛的,你這樣停車也是不合規(guī)矩的啊。如果我們被罰怎么辦?”
“無所謂!我寧可交罰款。”丈夫一揮手,氣勢十足。
“如果他出來后發(fā)現(xiàn)你占路,拿東西惡意擦花我們的車,怎么辦?”
“他敢!”丈夫嚷了一聲,停了停,“我就跟他打官司,要他賠。”
“如果他跑掉了呢?”
“……我們的車有保險,不怕。”
丈夫的底氣明顯有些不足,卻依然梗著脖子。
“何必呢?”妻子說,“無論是交罰款、打官司,還是走保險修車,與現(xiàn)在的小麻煩相比,都算是大麻煩啊。”
她柔柔地笑起來:“小麻煩和大麻煩,你要哪個?”
丈夫急劇起伏的胸部慢慢平靜下來。
正巧前方有車子離開,妻子笑了笑,指了指那邊,丈夫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過去,停進了空車位。
他們下車,妻子走過去,拉住丈夫的手。

“現(xiàn)在,天大的麻煩也和我們沒關(guān)系了。”
他們的房子進了小偷。
恰好妻子提前下班回家,與抱著財物的小偷正走了個對面。
小偷一愣,欲跑。妻子二話沒說,沖到走廊里一把扯出公共滅火器,拔下保險銷,握緊噴管,捏緊壓把,沖著小偷一頓狂噴。小偷被白色的干粉糊了個滿頭滿臉,當(dāng)即摔倒,失去了行動能力。
妻子拿出繩子綁住小偷,及時報警,絲毫沒有損失。
后來丈夫問妻子是怎么想到使用滅火器的,妻子答得理所當(dāng)然:“怕麻煩啊。”
她說:“我旁邊就是廚房,進去就有菜刀,但是真拿刀追砍的話,萬一砍死砍傷,我算防衛(wèi)過當(dāng),也有責(zé)任,那多麻煩。就用這個東西最好,連輕微傷都留不下。”
這位妻子是理論物理學(xué)的博士生,成績優(yōu)異,畢業(yè)后在某大學(xué)任教。丈夫則是一家報紙的社會新聞編輯。任誰來看,兩人的事業(yè)和愛好都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
起初我們都以為他們沒有共同話題,相處起來會困難重重。
然而近十年過去,他們依然婚姻幸福,琴瑟和諧,不由得讓人生出一絲好奇。
一次我去他們家中拜訪,進門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客廳里到處貼著畫著圖形的紙張,亂糟糟的。
丈夫一邊坐在地毯上吃著蘋果,一邊津津有味地觀看著那些圖畫,看上去愜意極了。
我問妻子這是什么,妻子熱情地給我介紹:“這個是我畫的飛機星形發(fā)動機,那個是船艦彈藥裝填系統(tǒng),還有用于控制時鐘秒針運動的馬耳他十字機芯;對了,這個橢圓規(guī)也很好玩……”
“你們夫妻倆在家就看這個?”我難以置信。
“對啊。”妻子笑起來,“男人不是都喜歡飛機、船艦、鐘表之類的嗎,我就選一些他感興趣的部分,用比較有趣的畫法畫出來,再講講原理。他喜歡死了。”
“你可真不怕麻煩。”我想象那畫面都忍不住齜牙咧嘴起來。
她笑道:“我是最怕麻煩的人。可是仔細想想,是畫這些畫麻煩,還是夫妻關(guān)系冷淡后努力修復(fù)更麻煩?”
我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