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蚊共舞

一

北灣，位于新疆額爾齊斯河畔，與哈薩克斯坦接壤。因地勢平坦，奔騰不息的額爾齊斯河水流到這里，便變得沉緩而寧靜。

入夏，額爾齊斯河兩岸草木蔥蘢，蘆葦成片，沼澤遍地，給蚊蟲繁衍創造了條件。這里的蚊蟲數量多、品種雜，至少有十余種蚊蟲輪流“執勤”。這里每年5～8月是蚊蟲活動高峰期，據考證，每立方米空間中達到1700多只，一巴掌可以輕易地拍死百余只蚊蟲。

新疆軍區邊防某團北灣邊防連所在地附近無人居住，據說歷史上曾經發生過孩子、牛犢被蚊蟲叮咬致死的悲劇，原先居住的農牧民紛紛遷走，成為只有邊防軍人駐守的“禁區”。在自然環境如此惡劣的“蚊蟲王國”，北灣邊防連官兵數十年如一日頑強地駐守在此，巡邏在邊防線上。

“報告指導員，我希望能和班長們共同參加此次巡邏，請組織予以批準。”2021年5月的一天，新戰士劉志偉請纓加入巡邏隊。面對申請，指導員楊立保有些猶豫。幾天前，他率領黨員先鋒巡邏隊巡邏時被蚊子留下的“印記”還沒有消退，渾身的大包小包一摳就流黃水。劉志偉是獨生子，能經歷長途跋涉并接受蚊蟲考驗嗎？

“北灣的兵，是能啃硬骨頭的兵。”連隊黨支部最終決定讓劉志偉以戰斗員的身份隨隊巡邏。

二

出發前，巡邏隊官兵互相檢查防蚊服的密封情況。連長余翔兵逐一幫助大家在領口、袖口、褲口等容易裸露的部位，噴涂驅蚊藥。

剛一走出營房，鋪天蓋地的蚊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官兵身上瞬間變得烏黑。巡邏隊每走十幾分鐘就要噴一次驅蚊藥。驅蚊藥是官兵自己特制的，將風油精和不同的防蚊藥按照比例混合而成，大大提升了驅蚊效果。

在北灣，風油精、驅蚊藥和防蚊紗巾，是官兵必須隨身攜帶的“三寶”。

劉志偉雖然用上了全套防護措施，防蚊帽里還是鉆進了蚊蟲。經驗豐富的四級軍士長吳春思見狀立即果斷出手，隔著防蚊帽把蚊蟲拍死。

2015年，吳春思的妻子來連隊探親，下車不到半小時，就被蚊蟲叮咬得渾身是包，還發起了高燒，第二天便匆匆離開連隊返回家鄉。

行走不到一半，軍犬炎龍實在忍受不了蚊蟲叮咬，一頭扎進額爾齊斯河，再也不愿上來。蚊蟲專咬動物的眼睛、鼻子等一些皮膚暴露部位，被咬傷的軍犬必須看管起來，要不然奇癢難忍甚至會導致“自殺”。軍犬是邊防部隊戰斗力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官兵的無言戰友。邊防連建連以來，先后有近10條軍犬被蚊蟲叮咬早逝。

吳春思邊走邊喘著粗氣：“2019年，連隊要建碼頭，先后請過幾個施工隊。可施工隊都由于忍受不了蚊蟲侵擾，總是干不到半個月時間就放棄，4個月的活，幾個施工隊‘接力’，加上官兵只好自己動手干……總共一年多才完工。”

穿過茂密的灌木，蹚過成片的沼澤，巡邏隊在蚊蟲的“親密陪伴”下，徒步行進一個多小時，終于抵達了界碑。官兵一起為界碑描紅，然后展開國旗宣誓：發揚“蚊蟲叮咬不言苦，犧牲奉獻不言虧，衛國戍邊不言悔”的“三不言”精神，忠實履行衛國戍邊神圣使命……

此行讓劉志偉更懂得，對于長期工作和奮斗在北灣的官兵來說，蚊蟲不過是生活中的“調劑品”，蚊蟲在改變他們生活方式的同時，也在磨礪著他們的意志品質。

三

北灣邊防連官兵在與大自然搏擊的過程中上演了一個又一個苦中作樂的“趣”事，比如點著牛糞打籃球，燒著茅草上廁所，鉆進蚊帳開班會，穿著棉襖去巡邏，隔著蚊紗吻別等。

“別看這兒蚊蟲多，還能促進我們訓練呢！”士官曾誠神秘地一笑，“我們連官兵5公里武裝越野的成績一直是全團第一名。你知道這是為什么？我給你講講‘近蚊訓練法’。”

北灣邊防連的5公里武裝越野和一般連隊大不相同。他們專挑蚊蟲多的時候跑，而且要將隊伍拉到離營房5公里外的地方。一聲號令，人人撒開雙腿往回跑。蚊蟲一路追襲，只有拼盡全力快跑才能減輕蚊蟲叮咬之苦，要徹底擺脫蚊蟲就得以最快的速度跑回營房。

北灣所屬的邊防某團駐守在西北邊陲，歷任團黨委都將改善戍邊小環境作為大事要事來抓。近年來，北灣邊防連營房在不斷改進，將宿舍、餐廳、訓練室、俱樂部連在一起，建起集生活、訓練、學習、娛樂于一體的“防蚊公寓”。特制的細孔窗紗經藥物浸泡后裝在門窗上，平日里官兵不用再忍受蚊蟲叮咬。40臺太陽能滅蚊器落戶連隊，炎熱夏季晝夜運轉。此外，為連隊特制的防蚊服已經升級至第七代……

如今，盡管與蚊共舞的環境有所改善，但巡邏路上的大環境仍然險惡依舊。每次巡邏，蚊蟲依舊會從領口、袖口、褲口等縫隙潛入叮咬，在官兵身上留下一個個獨特的“項鏈”“手鐲”和“腳鏈”。但大家總是驕傲地說，這是北灣邊防連官兵特有的榮譽勛章。

生活在“蚊蟲王國”的戍邊人，他們所受的特別之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但他們擁有的特別之樂也是無法領略的。

廣東籍戰士孫凡不無自豪地說：“北灣可是個好地方。蚊子多，魚也多。額爾齊斯河是我國唯一屬于北冰洋水系的河流。這里有鲇魚、黑魚、白魚、紅魚、鱘魚，有時巡邏時還有狗魚跳到巡邏船上，鮮美著呢，不到此處沒福消受。”

戰士黃文波退伍之前寫下這樣一段文字：“假如我是一條小魚，我將永遠在連隊附近的額爾齊斯河里游蕩；假如我是一棵小白楊，我將永遠扎根在北灣這片熱土上……”

一茬又一茬的戍邊人，見證著千里邊關的巨大變化，更捧出了自己以苦為樂的赤膽忠心。

（程鵬飛為新疆軍區某邊防團政治工作處主任）

編輯/牛鵬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