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看到軍人颯爽英姿出現在哨位時,我總有一種莫名的激動與興奮,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自己當年挺立哨位的情形。
1986年春,剛從新疆空軍某部新兵連分配到連隊一個來月,組織派我到廣州軍區空軍某教導隊,進行為期近一年的機場機電專業學習。教導隊規定,學員除白天正常上課學習外,晚上需輪流到營院門口站崗執勤。
執勤哨位主要負責外出學員請假手續的審核驗收,軍容風紀的查糾和注意事項的交待,同時對非單位人員入院進行身份核實和登記把關,等等。在一般人心目中,哨位上的士兵就是軍人形象的代言,他們所特有的軍人氣質與威嚴感,總會讓進出營院的人投來羨慕的目光。
執勤由4個區隊輪流進行,一個班次2小時,所以我大約20天能輪到一次執勤的機會。我既期待組織早點安排執勤,能夠站在哨位上展示“風采”,又糾結于先天膽小,如何度過那夜深人靜的2個小時。我不是一般的膽小,參軍前天黑后去室外上茅房都要大人陪,甚至從廚房到堂屋10多米的距離來回都“百米沖刺”。這種膽量,能經受得住深夜哨位的考驗嗎?想想都發怵。
開學約兩周左右,我第一次受領任務,是在凌晨2點至4點的時間段執勤。交班的戰友輕輕將我推醒,我一骨碌翻身下床,摸索著穿上軍裝,順手抓起床邊的大檐帽和腰帶快步走出宿舍。
此時,營區空空蕩蕩,萬籟俱寂。天空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嗖嗖”刮著東南風。從宿舍到大門口四五百米距離,還有一段拐彎處沒路燈,三四十米的黑暗區就在眼前,加之兩側陰森森的林帶……走著走著,我禁不住心臟狂跳,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黑暗區似“刀山火海”,難以逾越,怎么辦?我在原地猶豫起來,甚至想扭身回去。可轉念一想,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還算什么軍人?責任使命不容遲疑,我唯有戰勝恐懼,甚至挑戰個人的膽量極限。
站在黑暗區的一端,我前后左右環顧一圈,兩眼緊盯前方,再向后看看,哪怕一絲異響都能把我嚇到。緊接著,我聳聳肩,深吸一口氣,心里默念“一二三四”,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對面沖去。也就十來秒鐘的工夫我到了另一端,卻仿佛跑了一場萬米長跑,氣喘吁吁。一摸頭全是汗,身上衣服也已汗透。
我整了整軍容,站到哨位上。這是我當兵以來第一次當哨兵,體驗著期待以久的哨位神圣。前一刻,我還經歷著膽戰心驚的恐懼,可很快被哨位的神圣感所取代。幾十米外的大街,早已是休眠狀態,沒有了人流攢動,更不見都市喧嘩。馬路上,偶爾有疾速行駛的汽車呼嘯、剎車嘶吼劃過寂靜的夜空,此外就是草叢中各類小昆蟲不停地鳴叫。


在“哨兵神圣不可侵犯”牌子側面,我筆直地站立著,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確保營區安全,保證完成任務——成為裝在腦海的全部,我心中再無雜念,膽怯與恐懼也早被拋在了九霄云外。
后來,我多次站崗執勤,有在進出人員如織的高峰時段,也有在人影難覓的半夜三更。執勤期間,有學員想通過我“關照幫忙”放行出門,有不明身份者要我網開一面進入營區……都被我堵了回去。站在哨位上,我始終就一個念想:牢記哨兵職責,堅守使命擔當。
哨位是營區安全的主陣地,哨兵要警惕、勇敢。一次,我和同班執勤的戰友執當天最后一班雙人崗。零點剛過,我們登記好值班日志,鎖好大門,離開哨位準備交接下一班。
走到臨近拐彎的黑暗區,我們隱約發現前方有黑影閃了一下。“有人!”我倆不約而同地喊了一聲,并同時向黑影方向跑去。
我們邊跑邊喊:“是誰?干什么的?”可連續喊了幾聲,都沒有一絲反應。根據黑影行跡,我倆基本斷定此人行跡可疑。
在黑影出沒處,我們不停地喊話,警告對方趕緊出來,可許久沒有動靜。見此,我倆索性高喊:“有小偷,抓小偷啊!”一來為自己壯膽,希望喊聲引來外援;二來通過喊話震懾對方,逼其就范。
喊聲驚動了戰友們,十來個人馬上前來增援,大家一起沿著林帶地毯式地往前搜尋,向黑暗的深處合圍。最終,在廢舊庫房的一角搜出了瑟瑟發抖的小偷。
原來,他是一個在附近工地上打工的青年,每天聽著戰士們傳出的口號聲,對營區產生好奇。這天晚上,他翻過圍墻進入營區,在學員宿舍走廊順了一件軍裝,哪知被我們撞見。由于情節輕微,領導對他教育一番便放走了他。
…………
當年的站崗經歷,鍛煉了我的膽識,磨煉了我的意志。
2002年,我調入新疆軍區機關工作,一年后調入蘇州軍分區,2007年12月轉業至江蘇省蘇州市相城區政府工作。不管是在什么崗位,我都把它當作神圣哨位,以哨兵的姿態嚴格自我要求,努力工作。
當年的哨位經歷,無疑是一筆寶貴財富,值得一生珍藏。
(作者為退役軍人)
編輯/張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