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書·高帝本紀

［南北朝］蕭子顯

上少沈深有大量，寬嚴清儉，喜怒無色。博涉經史，善屬文，工草隸書，弈棋第二品。雖經綸夷險，不廢素業。從諫察謀，以威重得眾。即位后，身不御精細之物，敕中書舍人桓景真曰：“主衣中似有玉介導①，此制始自大明末，后泰始尤增其麗。留此置主衣，政是興長疾源，可即時打碎。凡復有可異物，皆宜隨例也。”后宮器物欄檻以銅為飾者，皆改用鐵，內殿施黃紗帳，宮人著紫皮履，華蓋除金花爪，用鐵回釘。每曰：“使我治天下十年，當使黃金與土同價。”欲以身率天下，移變風俗。

（原文據中華書局1972年版《南齊書》）

【注釋】

①玉介導：玉導原為貴族頭冠中引發入冠幘之內的精致玉器，此處指奢華衣服中有疏導、裝飾作用的玉器。

【譯文】

皇上從少年時起就性格深沉，氣量宏大，寬嚴適度，勤儉節約，喜怒不形于色。博覽經史，善于寫文章，擅長書法，尤其是草書隸書，下棋博弈則屬第二品。雖然征戰天下出生入死，但從不放棄鉆研這些技藝。他能夠聽取別人的意見和建議，憑威重而得人心。他當上皇帝以后，身上從來不佩戴精細貴重的飾品，他曾對中書舍人桓景真說：“在人主的衣服中有玉介導，這種做法開始于大明末年，至泰始時期更加華麗。這種東西留在人主的衣服中，恰好是滋生奢靡之風釀成禍患的根源，應該立即廢棄此風俗。以后再發現這類奇異的玩意兒，一律按此辦理！”后宮凡是用銅裝飾的器物欄檻等，全都被換成鐵的，內殿只用黃紗帳，宮人只穿紫皮鞋，華蓋上的金花爪全都除去，改用鐵回釘。他經常說：“要是能讓我治理天下十年，一定會讓黃金和土一樣不值錢。”他是想以身作則，帶頭改變天下的奢靡之風。

【簡析】

本文為《南齊書·高帝本紀》中對南齊開國皇帝蕭道成生平行事的綜述，集中表現了蕭道成少有大志、喜怒不形于色、多才多藝、反對奢侈大興節儉之風等人物特征。尤其著意強調蕭道成稱帝之后的“清儉”，作者精心選取了三個典型事例，即“打碎玉介導”“銅飾改用鐵”“使我治天下十年，當使黃金與土同價”。短短百余字便將人物形象塑造得非常立體豐滿而又真實感人，令人印象深刻。蕭道成的父親蕭承之是劉宋時期著名武將，以出身而論，他本不必如此清儉，作者最后畫龍點睛地告訴讀者，這是因為蕭道成“欲以身率天下，移變風俗”。據《史記·蕭相國世家》中記載，西漢丞相蕭何曾對子孫留有家訓：“后世賢，師吾儉。”就此而言，蕭道成真不愧是蕭何二十四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