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件

吳昱莼

灶上的瓷磚映著墻角落空空的鐵架，冷冷的。但我好像看到了它曾經升騰起的炙熱的霧氣。

猶記兒時，每逢吃餛飩的日子，便格外喜悅。看外婆包餛飩，是一件有趣的事，我總會忍不住想自己上手。裝餛飩的竹匾里，也常混入幾個奇形怪狀或大或小的餛飩。我一邊看著外婆嫻熟地放餡兒、翻折、捏緊，一邊抓著餛飩皮依葫蘆畫瓢。

天幕漸沉，餛飩也裝了滿滿一竹匾。外婆拿一塊大大的濕紗布蓋住竹匾，轉身在鍋里放水，便坐到灶膛前生火。我喜歡在這個時候挨著外婆，幫忙遞柴火。外婆的臉在火光的照射下明明暗暗……

餛飩下鍋了。一只只餛飩就像白花花的小船在波浪中翻滾。灶臺被蒸騰的水汽籠罩著，氤氳了窗外的夕陽，也旖旎了麥稈燃起的火光。灶臺的瓷磚上冒著一顆顆小水珠，映著天花板上老舊昏黃的燈泡，也映著鐵架上的油鹽醬醋。

到餛飩快要出鍋的時候，外婆用火鉗夾著一根裹著皮的玉米送進灶膛中間，把兩邊的柴火全蓋在玉米上，往灶膛里添了最后一把柴火后，起身盛餛飩。我就坐在外婆剛才坐著的小板凳上，看著麥稈柴火燒得噼啪作響，不一會兒，烤玉米的香氣就飄出來。有時是紅薯，有時是土豆。

依稀記得，親戚到外婆家來吃飯是常有的事。若是夏日，傍晚的天空沒有那么黑沉，外婆就在屋外的水泥地上，搭起大圓桌，擺上長條凳。那灶臺一刻也不停歇，火光映照著灶后有些發黑的墻壁，火鉗不斷地向灶膛里送著柴火。灶前人們忙碌著，姨奶奶幫著炒菜，還有的人將裝滿著菜的花瓷盤端上木桌……

如今，灶后的墻角散落著幾根麥稈，火鉗倒在木凳旁。它們無言地看著屋里曾經最有煙火氣的物件失去了溫度。

木蓋蓋住了蒸騰的水汽，蓋住了過往的歲月。我看到了冰冷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