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明清時期陳洪綬版畫的藝術成就

摘要：版畫歷史悠久，在唐代雕版印刷術發明之后就出現了版畫作品。宋元時期，版畫有了新的發展，為明代版畫發展的黃金時期打下了堅實基礎，明代版畫在我國乃至全世界印刷史上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葉德輝說：“繪畫書籍明代最為工細”，在這一時期，陳洪綬對版畫的發展做出了許多貢獻。

關鍵詞：明清;陳洪綬;版畫;人物造型;《水滸葉子》;戲曲插圖

陳洪綬（1599—1652），字章侯，號老蓮。《桐陰論畫》稱其畫作：“深得古法，淵雅靜穆，渾然有太古之風。時史靡靡之習，洗滌殆盡。至其力量深宏，襟懷高曠，直可并駕唐、仇，追蹤李、趙，允為畫人物之宗。”當代國際學者推尊他為“代表17世紀出現的許多有徹底個人獨特風格的藝術家之中的第一人”。陳洪綬的作品有許多被復制成版畫，同時他也積極投入到版畫創作中，為一些圖書創作插圖。陳洪綬的版畫作品無論技巧還是思想內容都有著極高的水平，為版畫的創作及發展注入了強大生命力。

一、淺析陳洪綬《水滸葉子》的內容結構及藝術特色

“葉子”是一種民間娛樂的紙牌，是古人喝酒時用來調節氣氛的，其大小和樹葉差不多。陳洪綬當時上書進諫并制作了《水滸葉子》，意圖批評時政，表明自己以身殉國的決心。

（一）《水滸葉子》內容結構

《水滸葉子》是陳洪綬46歲時創作的40幅版畫精品，是陳洪綬為40名梁山好漢塑造的正面形象，歌頌他們的英雄氣概和反抗精神。陳洪綬的《水滸葉子》是明末清初具有重要價值的版畫作品。《水滸葉子》的制作采用了民間葉子牌長方形的形式，將葉子牌中40位英雄從“萬萬貫”到“沒空文”的次序組織，這樣的排列使作者批評政治的意圖表現得比較隱晦，而且避免了小說結尾壓抑的氣氛。打破了小說中按人物的地位高低、功勞大小、男尊女卑來排序，具有一定的民主思想。葉子牌選取的40位英雄涵蓋了社會各階層的人物。《水滸葉子》的出現可以讓大眾在休閑娛樂的同時，也能激發起愛國精神，產生社會凝聚力，潛移默化地帶動起大眾的愛國思想，絕非等閑之作。

（二）《水滸葉子》的人物造型以及表現方法

在《水滸葉子》中，人物的造型注重對人物性格以及神態的描繪，陳洪綬采用白描的表現手法進行創作，版畫的特點具有平面性，只能通過陰刻陽刻還有線條的運用去表現空間感，正是由于技法比較單純，所以特別考驗畫家對于人物形象造型以及神態的把握。如在豹子頭林沖的葉子牌中，背景有大量的留白，人物獨自在正中央，這種平面化的處理，使人物與天地融為一體，充滿了生命靈動的氣息。畫中對于人物的造型在用線上剛勁有力，多為短直線、垂直線。這種短促直線的排列，在視覺效果上具有強烈的沖擊力，讓人感覺到畫中人物的行事雷厲風行、做事理智利落的性格特征。在林沖拔劍馬上要出鞘的同時，他敏捷地向后望去，其雷厲風行但又行事謹慎的人物形象特征躍然紙上。

《水滸葉子》中也有憨態可掬、非常滑稽的造型，增添了葉子牌的趣味性。例如美髯公朱仝在葉子牌中的造型，他兩腿微微彎曲，做扎馬步狀，彎腰前傾背著一個小孩，小孩手正在搖撥浪鼓，朱仝側臉望向一旁，好似在對旁邊的人說話，也好似在與背上的小孩進行互動，描繪的場景非常貼近百姓大眾的生活，更加拉近了與大眾的距離。還有圖中人物的服裝裝飾，小孩的衣服上有吉祥辟邪寓意的紋樣圖案，這明顯借鑒了民間美術吉祥娃娃的裝飾，這些裝飾紋樣的設計也非常適合版畫的創作。陳洪綬在設計原稿時，十分重視做成版畫的視覺效果。《水滸葉子》在內容與形式上都經得起推敲和琢磨，有著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所以在明清版畫史上乃至中國版畫史上都有著十分重要的地位。

二、陳洪綬民間版畫人物造型研究

（一）轉折度大，勁健利索

陳洪綬在人物畫上的成就尤為突出，特別是到了老年時期，他的怪誕風格更加爐火純青。在陳洪綬的卷軸人物畫中，常可以看到夸張、怪誕的人物造型，徐悲鴻說：“人物的動態要作適當夸張，有時在繪畫上的體形夸張在科學上不合理，在繪畫上是應當的，否則就會感到動態平板無味，只要夸張得當，便能使畫面生動，得到好的效果。”在美國景元齋所藏的陳洪綬《白衣送酒圖軸》中，送酒者作彎腰狀雙手托酒瓶的動作極為夸張，彎腰幅度非常大，上半身與下半身幾乎呈90°，整個身軀極為扭曲，但觀看起來不會有極度的不舒適，反而會覺得這種夸張怪誕的造型使人物形象更加生動傳神，這種怪誕的傳神意味與現代漫畫中的夸張人物造型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陳洪綬夸張怪誕的風格為人物畫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源泉，他也將其運用到版畫創作中來。《博古葉子》由陳洪綬與其好友黃健中共同完成，黃健中是明代徽派著名刻工。這套圖共48幅，陳洪綬的畫作設計與黃健中精湛的技藝堪稱珠聯璧合，真實展現了陳洪綬晚年的畫風和精神狀態。在《博古葉子》中，人物造型要比陳洪綬早年時期高古，人物頭大身小，傳達出一種“拙”的趣味，線條松弛飄逸、自然稀疏，不像早年時線條圓潤遒勁，技法上向古拙方向轉變。筆墨舒緩，勾線隨意，有著濃厚的文人畫氣息，晚年的作品更加耐人尋味。從中可以看出，陳洪綬注重人物表現的趣味感以及文化內涵，從而形成了自己的藝術風格。

（二）詼諧幽默，戲劇性強

陳洪綬在人物畫中夸張怪誕的造型，顯示出一種詼諧幽默的趣味，并且戲劇性極強。如他的《李白宴桃李園圖》，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藏，翁萬戈舊藏。在這幅畫中可以看出，左下角的三個侍從手捧食器前行，前者假裝無意踢了正在扇爐的侍童一腳;后者侍從高舉食器好似在喃喃自語;中間侍從好似若有所思，猶豫不決地前行。三人都傳達出自然有趣的神態和動態，并且有很強的戲劇性。

陳洪綬在人物畫的創作中，不但能汲取借鑒民間版畫的精華，也結合了文人雅士的文人逸氣，著重挖掘所學對象的精神實質，而不只是對其形式的學習，所以陳洪綬的人物夸張造型在其人物畫以及版畫的創作中形成了個性鮮明的藝術風格。

三、陳洪綬對戲曲版畫插圖的影響

學者周心慧在《中國古代戲曲版畫考略》一文中這樣說道：“在中國古版畫藝苑中，戲曲版畫是最為引人注目的一株奇葩。無論其遺存數量之多、鐫刻之精，抑或藝術價值之高，皆勝其他題材版畫一籌。”戲曲版畫插圖對戲文內容進行補充和解釋，使讀者形象直觀地了解其內容，獨具匠心的版畫插圖能和戲文的內容呈現出相得益彰的效果。葉德輝在《書林清話》中說：“吾謂古人以圖、書并稱，凡有書必有圖。”從中可以看出戲曲版畫插圖的重要性，戲曲版畫與戲文內容是相輔相成的關系，戲曲版畫制作質量高不僅可以推廣戲曲故事的流傳，而且還可以提高戲曲版畫的設計水平。

陳洪綬的人物畫講究實中有虛、虛中有實，吸收了文人畫的思想和精髓，并且在構圖中注重“計白當黑”，這與版畫的視覺效果和設計特征有很大的相似之處。木刻版畫就是通過陰刻和陽刻來表現畫面內容，陳洪綬在戲曲版畫創作中運用了虛和實、緊湊和稀疏的對比關系，對人物內在神情心理活動的描寫也有一定影響。從《博古葉子》中可看出陳洪綬對人物的塑造有著自己獨特的風格，他師古但卻不泥古，他在兒時曾多次臨摹李公麟的七十二賢石刻，但并不受其束縛。陳洪綬從民間版畫及博古器皿中汲取古老藝術的營養，他對人物的造型塑造不寫實，但卻自然靈動，塑造的人物擁有活潑的生命力。戲曲插圖中人物傳神非常重要，戲曲演員在舞臺上要表演出身處的各種場景，并且喜怒哀樂也需要真情流露，所以對版畫插圖的要求也是極高的。陳洪綬的人物形象塑造方法對戲曲插圖有著很大的影響，充實了戲曲版畫插圖的表現手法。

陳洪綬的版畫作品不僅在明清時期具有極高的地位，并且影響了明清時期書籍和戲曲版畫插圖的表現方式和手法，使明清成為中國古代版畫插圖最豐富的時期。并且他與民間版畫刻工合作的創作方式，給我們留下極為珍貴的創作經驗和藝術財富。

參考文獻：

1.陳洪綬書詩軸[J].書譜，1978（3）.

2.史金城.談藝錄[M].吉林：吉林美術出版社，2000：120.

3.周心慧.中國古代版刻版畫史論集[M].北京：學苑出版社，1998：65.

4.葉德輝.書林清話[M].北京：中華書局，1957：218.

作者簡介：

孫繼超，學校：山東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二年級，研究方向：藝術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