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敖天 馮璐

卡米拉·哈里斯
美國副總統卡米拉·哈里斯很郁悶。12月12日,當她面對來自家鄉的《舊金山紀事報》記者時,終于把憋了許久的情緒完全發泄出來了。“這份工作太不容易了。如果有什么事交到我手上,那是因為有問題需要解決,而且不容易解決。如果很容易解決,早就被處理好了,不會交到我這里。”她說,在經歷了兩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后,“人們所經歷的創傷和焦慮都是真實的”。
對華盛頓的情況稍有所知的人,都知道哈里斯為什么生氣——《華盛頓郵報》等媒體如今正把她寫成一個“惡霸”。不久前,她的團隊傳出4人離職的消息,包括高級顧問兼發言人薩默恩·桑德斯、通訊主任艾什莉·埃蒂娜、新聞運營主管彼得·韋茲和公共參與和政府間事務辦公室副主任文斯·埃文斯。這種“年底離職潮”在美國職場原本很常見,但因為發生在白宮,又是副總統公關團隊的“群辭”,且離職原因據稱是因被“老板”霸凌,這就成了媒體熱炒的新聞。
哈里斯有沒有搞“職場霸凌”?《華盛頓郵報》引述“不愿透露姓名的前白宮員工”的話說:“和哈里斯一起工作,你不僅要準備好應對無數讓人精神崩潰的責難,還要忍受她時常暴露出的不自信。”他說,自己整天和一個“惡霸”在一起,“真不知道日子怎么過的”。今年7月,媒體曾曝光哈里斯辦公室“內部不和、團隊瀕臨‘宕機’”,有雇員稱工作環境“簡直有毒”,“你很難預知‘老板’(指哈里斯)的要求,每個人都戰戰兢兢,生怕她突然大發脾氣”,還有員工說“整天感到自己像被當作垃圾對待”。
但這些都不如桑德斯的離開震動大。哈里斯在加州當檢察官時,桑德斯就是其下屬,后成為她帶入白宮的少數親信之一。今年6月,白宮傳出副總統辦公室“運轉失靈、多人想辭職”的消息。當月離職的助理佛朗斯奇后來稱,自己離職是因對工作有不同意見,但管理層不愿傾聽。一個月后,哈里斯在官邸辦“團建派對”,邀請全體工作人員參加。派對結束后,桑德斯發推文稱:“讓我來跟你們聊聊副總統家的漢堡!食物超好吃,所有團隊成員都棒極了。”這一推文的確讓哈里斯團隊內部不和的傳言沉寂了一段時間。
到11月中旬,哈里斯又遭遇公關危機。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發文稱,哈里斯在白宮內部已被邊緣化,并稱記者采訪了包括哈里斯助手在內的30多人,以示報道可信。桑德斯力挺老板,稱報道不準確,并稱那些匿名受訪者為“懦夫”。她也為哈里斯開脫:“人們應當明白,在副總統身邊工作,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松。”
沒過一個月,桑德斯也走了。她告訴《華盛頓郵報》,過去3年間無休止的工作讓她太累了,準備休息一段時間。這被解讀為她不想得罪前雇主。
曾任哈里斯助手的民主黨戰略分析師杜蘭稱,哈里斯的領導方式具有破壞性,“她把有才能的人招到麾下,讓他們受罪,再假裝這些人是為了更好的前程離職”。對桑德斯的離職,杜蘭說,“假裝因正面原因離職”是許多哈里斯團隊成員不得不做出的選擇。
“職場霸凌”一事越炒越兇,哈里斯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了。12月6日,她身邊一名工作人員在社交網站發文稱“絕對熱愛自己的工作”。但人們似乎不相信這名員工的話,有人戲謔:“如果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我們將會派一支救援隊過去。”
隨著幾員大將離開,哈里斯團隊被保守媒體“福克斯新聞”嘲笑為“一艘正在下沉的船”。也有論者稱,哈里斯團隊內部不和,與其領導風格有很大關系。
哈里斯的強勢好斗由來已久。她出生于加州奧克蘭縣一個知識分子家庭,7歲時父母就離婚了,她與身為癌癥學專家的母親相依為命。上世紀60年代的美國社會動蕩,反叛精神盛行,哈里斯自小跟隨父母在街頭參加游行示威,對“口號聲”非常熟悉。她在霍華德大學拿下政治學與經濟學雙學位后,又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拿下法學博士學位,畢業后一直當檢察官,直到2017年出任聯邦參議員,并在4年后當上副總統。
在舊金山和加州的檢察官任上,哈里斯打造了“為小人物而戰的無畏斗士”形象。她“挑戰大銀行,幫工薪階層維權,保護婦女兒童免受家暴”。能言善辯的她,當了參議員后曾在聽證會上就最高法院大法官卡瓦諾性侵案展開質詢,一度駁得對方語無倫次。
時任總統特朗普曾說哈里斯“卑鄙可怕,還不尊重人”。但拜登選擇哈里斯,恰恰就看中了她的攻擊性。兩人在大選中競爭黨內提名權時,哈里斯曾指責拜登和一個種族隔離主義者關系好,還當場抹淚,逼得拜登在后來的辯論環節對哈里斯說“孩子,放我一馬”。

上圖:桑德斯(左)和哈里斯。下圖:哈里斯身邊一名工作人員12月6日在社交網站發文稱“絕對熱愛自己的工作”。
不過,哈里斯的團隊管理能力似乎一直是她的短板。杜蘭說,她這次的混亂情形是歷史重演。2020年她黨內初選失敗后,競選團隊成員就互相指責,打成一團,最終散伙。杜蘭說:“連一個競選團隊都運營不靈的哈里斯,何談運營一個國家。”
在當副總統前,哈里斯的工作經驗局限于司法和立法機構,缺乏行政機構的歷練。性格強勢的她,又不樂意向專業經驗豐富的團隊成員請教。一位白宮前顧問說,哈里斯很少認真閱讀顧問們提交的政策簡報,導致其經常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接受媒體采訪,并在媒體面前“吃癟”。她將一切過失遷怒于公關團隊,形成惡性循環,自然難以留住團隊成員。

2021年6月17日,拜登和哈里斯在華盛頓出席活動。
不能不說,哈里斯在美國的公眾形象經營得不好。據“今日美國”的民調數據,截至11月末,她的支持率已跌到28%,“擊敗”小布什時期的副總統切尼,成為美國歷史上“最不受歡迎的副總統”。比起好戰的“鷹派”切尼,哈里斯雖然沒有那種染血的劣跡,但她顯得如此狼狽,其公關危機不可謂不重。
但這并非哈里斯面臨的最大麻煩。作為激進的自由派政客,她既得不到右翼支持,又難以兌現自己對左翼的承諾,最終兩邊不討好。而且,作為政壇中人,她在“做事”和“做人”兩方面都有不到位的地方。
先說“做事”。美國政治學者迪威恩說:“副總統的責任是替總統完成其不擅長完成的工作。”哈里斯上任之初,拜登分派兩項任務給她:緩解美國移民危機和實現選舉改革。近一年過去了,她一項也沒完成。
在移民問題上,拜登希望對中美洲國家施加外交壓力,從源頭上控制前往美國的難民數量,解決美墨邊境的難民危機。但哈里斯上任后,既沒訪問中美洲國家,也不去美墨邊境。今年6月,她受訪時為自己辯解:“這些有關邊境的事(很荒謬),我們去過(美墨)邊境。”記者說:“但你沒有(親自)去過邊境。”哈里斯想了一會兒才回答:“我也沒去過歐洲,我不知道你這么說的重點在哪里。”這種答非所問的表現讓美國民眾很不滿。
在選舉改革問題上,哈里斯也毫無建樹。2021年6月,民主黨提出的選舉改革法案被否決,負責推動此法案的哈里斯也飽受批評。觀察人士認為,與有數十年從政經驗的拜登相比,哈里斯缺乏與共和黨人打交道的經驗,使她難以在重要提案上獲得跨黨派支持。
有哈里斯的支持者認為,這件事和移民問題一樣,都是“老大難”。拜登讓缺乏經驗和人脈的哈里斯去干,明擺著是在逃避政治責任,并讓哈里斯“背鍋”。也有人抱怨,拜登應當讓哈里斯去做一些能展示能力的事,而不是去“啃骨頭”。還有人說,哈里斯明明是個“領導者”,卻沒有得到“當領導者”的機會。
年事已高的拜登,似乎也有提攜哈里斯的意思。此前白宮將這屆政府稱為“拜登—哈里斯政府”,就引起了很多猜想。幾個月前,哈里斯和拜登在公開活動上形影不離。有美媒猜測,拜登可能有意加大哈里斯的曝光度,甚至在考慮為其參加2024年大選做準備。
然而,最近一段時間,媒體敏感地發現哈里斯“消失”了。11月6日,美國國會通過拜登政府提出的1萬億美元基建法案,這是其上任以來的重大成果。但哈里斯沒有出現在法案簽署儀式上,而是去了美國航天局某中心視察。《紐約郵報》猜測,哈里斯“缺席”如此重大的公開活動,說明她與拜登的關系正面臨挑戰。不過,拜登和哈里斯都否認了這種說法。
哈里斯曾說,拜登是“最理解副總統甘苦的”,因為他本人當過奧巴馬的副總統。杜蘭建議,哈里斯也要學會擺正自己的位置,認識到自己是拜登的執政助手,而不是與拜登共享聚光燈的“另一位總統”。同時,杜蘭還認為,哈里斯應該改改脾氣,改善副總統辦公室的工作氛圍,穩住自己的核心團隊。畢竟,拜登此前也曾公開表示,絕不容忍白宮出現不尊重同事的行為。更何況,2022年美國將迎來中期選舉,目前拜登、哈里斯支持率都不高,民主黨議員們的選戰會打得很辛苦。這時候無論是正副總統之間,還是副總統與自己的團隊之間,都“斗”不起。(完)
卡米拉·哈里斯
1964年生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奧克蘭縣,畢業于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法學院,曾任舊金山地區檢察官、加州總檢察長,2017年任聯邦參議員,2021年起任美國副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