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衣曼舞

文|盛思喆

解讀舞蹈藝術中，服飾語言與身體語言的關系

服飾藝術是以人為本的藝術，服飾的功能從最初為人類身體遮羞、保暖，到實現人的自我審美觀念表達、群體文化審美觀念表達，再到為藝術角色進行塑造，其功能隨著人類社會的不斷發展逐漸豐富立體，而人類與服飾的關系隨著這些表達訴求的不斷增加而更為緊密，二者的關系由服飾為人服務逐漸演變為相互依存又相互影響的關系。

服飾既能為人實現更多的身體語言表達，也能因服飾影響甚至改變身體語言的表達。尤其是在舞蹈藝術中二者和合共生，為舞蹈藝術作品中的角色人物塑造及舞臺視覺效果的完美呈現做出了不可忽視的貢獻。

服飾語言與身體語言一樣豐富多彩，服飾語言通過顏色、材質的質感、形狀、款式等來表達不同的文化特征，而身體語言則多以人的情緒、情感角度出發，通過身體的不同動作、造型、節奏來表達不同的文化特征。二者的奇妙之處在于，他們常常在一種文化中得到高度融洽的表達。

例如，在藏族舞蹈中，舞蹈的基本動律以膝蓋的屈伸及擺胯為主，而形成這種動律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受藏族服飾的影響，在藏族人民的服飾中，腰間常常別著許多艷麗的珠寶飾品或生活用具，又時常受當地早晚溫差較大的天氣影響，經常在正午時將袖子脫下別于腰間，這樣就加重了服飾在腰間部位的重量，使得在做屈伸邁腿的動作時自然而然地形成擺胯的動律，也加重整個動作厚重的質感，舞起來時連綿不斷又大氣磅礴，猶如藏區的山峰一般綿延優美。

在日常生活中，藏族服飾種類款式豐富，根據藏區氣候的不同、生產方式的不同、穿著人身份的不同而有著明確的區分。例如西藏自治區的自然環境差異性較大，在氣候寒冷、風大的牧業區，服飾材質選擇都以厚重保溫為主，男子的穿著特點為長袖、大襟、右衽、束腰、長靴為主，寒冷的氣候、逐水草而居的生產方式形成了獨特的服飾風格，也滋養了獨特的牧區藏族舞蹈風格。該類舞蹈較為歡快熱烈，以顫膝、跺腳的動律為主，表現牧區藏族同胞自由、歡快、熱烈的生活態度。

服飾與身體語言無疑是不同的載體，但二者卻在不同的維度中表達著同樣的文化精神內涵，美國歷史學派的博厄斯認為，每個文化都是自成一體的，有其自身形成與發展的內在邏輯，所以應該從整體與結構的高度去研究人類文化的動態發展過程，研究任何一種文化現象，都必須將其置于該社會的大環境中全面考察，從中發現這種文化選擇所產生的緣由及它的特質。服飾與身體語言更是如此，從日常生活來看，服飾為人類生活實現身體保暖與自我個性、群體文化特征表達的功能。在藝術舞臺上，服飾與身體語言都在為塑造鮮活、立體的藝術人物形象而共同努力。

和而不同

服飾語言與身體語言具有一定的統一性，二者均可分為兩大類，一類源于生活且服務于生活，屬于日常生活系統，另一類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屬于藝術表達的范疇。在藝術表達中，諸如在戲劇、戲曲、舞蹈中，服飾語言與身體語言都有著其特定的使命，需要為人物角色完成人物性格塑造、情感表達的使命，其中諸多的人物信息需要通過服飾來表達，例如表達人物生活的時代、個性、職業、年齡等。

>>舞劇《永不消逝的電波》由上海歌舞團有限公司、上海東方青春舞蹈團出演

>>2008年春節聯歡晚會舞蹈節目《飛天》

在舞劇《永不消逝的電波》中，蘭芬一角作為潛伏者李俠的妻子，在危機四伏的潛伏工作中顯得既平凡又偉大，她默默地支持丈夫的工作，在人物氣質上的呈現上既溫柔又堅定。而從服飾設計的角度，服裝設計者將蘭芬這一人物的服裝以銀灰色、較為寬松的旗袍樣式來進行呈現。銀灰色的旗袍上并無任何的花色，顯得既質樸又優雅。銀灰色猶如晨曦的顏色，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光明。再加上扮演者低挽的發髻、手中持一把舊蒲扇、坐在一把舊舊矮矮的小木板凳上，這樣的服飾語言表達立馬就能讓觀者看到一位在上海弄堂窄巷里扇火燒飯，樸素且不失優雅的妻子形象。而舞蹈演員的身體語言細膩，動作節奏舒緩，身體造型極具上海女人的優雅氣質，舞者手持舊蒲扇坐于小板凳上，體態既略顯疲憊又滿懷著希望，將上海女人的一顰一笑細膩道出，豐富且細膩的身體語言與服飾語言二者和諧共鳴，全方位、立體化的把人物的時代背景、角色性格、個人情感表達得更為豐富、細致，從而引人入勝。

因為藝術表達的需要，服飾的使用與設計常常跨越年代、民族文化甚至是現實，而身體語言的編創與表達亦和服飾語言一樣可以漫無邊際，二者都在藝術創作的過程中里為作品最終的藝術表達而服務。要想實現服飾語言與身體語言在藝術表達上的琴瑟和鳴，離不開創作者與設計者對時代的理解、對各自創作與設計功底的掌握、對各類文化的理解等，其中最為重要的是二者對人物角色的高度統一的理解與解讀，只有二者同時對人物角色進行深入的剖析之后，才能從各自的角度達到殊途同歸的目的。

和合共生

舞蹈是以身體作為載體來表達的藝術，舞蹈演員運用自身肢體的豐富變化來進行藝術表達，在民族群體之間因不同的文化土壤滋養出不同的舞蹈風格，形成不同的身體文化符號。例如提到傣族舞，大眾最先想到的是孔雀舞的手勢；提到維吾爾族舞蹈，最先想到的肯定是脖子橫移的動律，這就是身體的文化符號。

而服飾語言則是以服飾物料作為載體，以服務于人的穿著為核心，在悠長的發展歷史中，形成了服飾的文化符號，例如盤扣、立領等，這都會讓我們在腦海中浮現中國式的美感，從而隱約有了中國式美人的形象概念。在舞蹈人物形象的塑造上，為能達到藝術表達的高度契合與完美呈現，要從服飾的功能性上出發，尊重舞蹈動作的動勢，在不影響舞蹈動作實現的前提下進行設計，甚至可幫助舞者在舞動時達到透氣、保暖等功能性目的。同時在服飾語言的選擇上，充分利用色彩、材質為舞蹈人物的形象塑造添磚加瓦、畫龍點睛。

例如，在2008年春節聯歡晚會上的舞蹈節目《飛天》中，七位舞蹈演員的右腿被固定在舞臺上，沒有變化的隊形與走位，充分利用身體的造型變化，將敦煌莫高窟壁畫中“仙女飛天”的場景表演得栩栩如生。除了與舞蹈的編排、表演緊密相關之外，服飾的設計也極為重要，為表現仙女的飄逸質感，舞蹈演員服飾的飄帶選擇真桑蠶絲的材質，這樣在舞蹈演員舞動時才能輕盈揮舞，表達出仙女在飛天過程之中的飄逸質感，也與中國古典舞的動作及韻律一樣具有延伸的質感。在色彩的選擇上，使用明黃色的主視覺色彩，符合佛教文化中的人物形象，而飄帶由黃色漸變到藍色，也點明仙女飛翔于藍天之中的藝術主題。

從載體來看，服飾語言與身體語言有著明顯的差異，服飾會修飾身體，也能限制身體，但最終是要為身體服務。而身體語言在有了服飾語言對人物角色的背景及細節描述之后，人物更加鮮活立體。在優秀的舞蹈作品中，服飾語言與身體語言二者琴瑟和鳴、和合共生，帶給觀眾在舞臺視覺上無可超越的藝術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