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駝城（外一章）

‖黨 龍（甘肅）

正午的陽光照在駱駝古城的廢墟上，幾只鴿子在空中盤旋，鴿哨聲在空蕩蕩的古城里逡巡。

古道，西風，瘦馬，我更想在夕陽下來驚擾古城，正午的陽光有些烈，讀不透歷史的滄桑。

沿古城墻東行，我想尋找每一點歷史的沉積。一磚，一瓦，一土，一木，都可能是千年的歷史。文友的驚呼吸引了我的目光，一片殘破的瓦片安靜地躺在他的掌心。是一片漢瓦的殘屑，早已辨不出原來的底色，就在這里安靜地躺了千年，聆聽過唐詩宋詞，沐浴過明月清風。遮天蔽日的箭鏃，震天動地的角鼓，都是它夢中的主角，它只是歷史篇章中一個安靜的逗點。

東南角的石墩，已被風雨剝得遍體鱗傷，中間一縷陽光透過，是一個可登臺的小道，這使我想起了三個字“一線天”。穿過小道，登上石墩，豁然天開，南望祁連，北依合黎，千里沃野，盡收眼底。

周圍的村莊不斷向古城延伸，綠意漫過古城的四周。當年沮渠蒙遜圍城使北涼缺水而亡，而今肆意的開墾，是否會讓千年的古城走向滅亡？在與現代人類的對話中古城徹底喪失了強勢，多年之后，我們是否再能憑吊駱駝古城？

佇于古城角墩，遙想曾經的輝煌，古城的廢墟，是歷史又一次的謝幕，也是又一場新的演出。

沐，月光

整個天空暗了一下，我站在湖邊，任初夏習習的晚風拂面。掛在半空中的月亮碩大晶瑩，映在清澈的湖水中，圓得讓人覺得虛幻。月光，雪峰，戈壁，湖水，在天地間構成了一個別致而和諧的空間，讓人感到內心通透，心靈似乎得到了一種寧靜的慰藉。

月光如水，湖水無聲，在帶著些許涼意的月光下，我感受到了湖水在暗中的流動，是一種不動聲色的力量在涌動。往日城西的一個小水洼，在今日已換上了新顏。綿長的祁連山，像一位飽經滄桑的老者，在銀白色的月光下，用柔和的目光注視著微風中這無邊寂寥的戈壁，這一汪碧波起伏的湖水。一座山，一個人，一片戈壁，一汪湖水，一輪明月，整個世界，空蕩蕩的，我甚至聽得到自己心臟的搏動聲。白天熙熙攘攘的行人讓這里顯得聒噪，只有天空暗下來的時候，這里才更接近于詩意。

依水而建，因水而亡的駱駝古城絕不會想到，千年后的這片戈壁會成為水鄉，會蘆荻繁茂，會群鳥集翔。月光下的木質棧道，仿佛是一條穿越歷史的甬道。匈奴、月氏、回鶻、突厥也曾在這樣的月光下，走在這片戈壁上，或意氣風發，或丟兵棄甲，為了六畜蕃息而流血成河。腳跟噔噔的聲響，是胡人嗒嗒的馬蹄，還是漢人搖旗的吶喊？在棧道的盡頭，我依然沒有找到歷史中的答案。“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在湖水流過后，一切都消失了，只留下了時光的印跡，而弱水三千，古人今人不也只取一瓢而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