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的少女（組詩）

【冰島】西德格爾·A·馬格努松

董繼平 譯

迷失的孩子

白色白色天使般的白色

山坡上的雪堆

延伸到下面凍結的湖泊

一個空隙

被一陣陣風和飄雪

蒙蔽的孩子眼睛

模糊難辨

那時雪橇

自動奔馳

毫不退讓

奔向那覆蓋五年的

存在之冰的

深藍色眼睛

山坡上的雪橇轍跡

被飄雪覆蓋

結冰的湖泊

困住它的獵物

在臨終之床前

白晝

遺棄的眼睛

深沉得

讓夜晚無法滲透到底部

希望

從深處振翅

偽裝成翅膀寬大的鳥

把嘴喙啄入我們的胸膛

深處

一顆點燃了

我們青春

紛繁之火的火花：

翅膀的拍動

無法讓它激動發熱

荒蕪的沉寂

水上的冰

西飛的鳥

路易斯·阿姆斯特朗①美國爵士音樂家（1900-1971）。

你的嗓音：

叢林中血液的颼颼聲

夜間寒冷水域的潺潺聲

幽暗樹叢中的鼓聲節奏

星星閃爍的月光深色肌肉的色澤

毒箭的呼嘯

遭到死亡創傷的獵物的嚎叫

熱血中獅子的牙齒

夜幕降臨后令人入迷的舞蹈

鉛重的鏈條

沖擊在販奴船頭的波浪節奏

太陽曬干的塞滿棉花的日子

持續不斷的奴役的沉默

奇異世界中夜間的恐懼

絞刑架的犧牲者傳來的可怕尖叫

絞刑吏充血的眼睛

林肯和眼瞼沉重的黎明

舞廳的黃昏中血液的颼颼聲

充滿閃爍著白色牙齒的笑容

浸透在激情中的歌喉：

你的嗓音

波 浪

我們站在海灘上：

風吹拂你那纏繞在

我脖子上的頭發

仿佛要證明

我被你的愛囚禁

你觀看波浪

消失在我們的腳下

你的嗓音只是回聲

當你穿過風

對我低語：

為什么時間是一片海洋？

讀書的少女

在少女們的手中

書本看起來如此奇異

這些燃燒之血的

珍貴容器

那些荒涼疲倦的詞語

（像哀悼者穿著黑袍）

被一代代目光呆滯的文書

逐漸收集起來

它們檢驗洶涌的血液

撲滅目光

擦掉成熟的乳房的曲線

年輕少女，把那本書遞給我

用激情的燃料

重新注滿你的掃視

鏡 子

我們純潔嗎？

你問

同時我們凝視鏡子

顯示我們的愛

赤裸而孤獨

赤裸與愛

是白晝與光明

是黑暗與夜晚

我們看著自己的赤裸

鏡子回答

然后你轉向我：

鏡子的回答

在你的眼里

阿連德①智利總統（1908-1973），智利社會黨的創建人和領袖，1973年9月在皮諾切特發動的軍事政變中遇難。

1

希望的燈塔

穿透黑夜

無數耽擱之后

把金色的閃光拋灑在云層邊

卡雷拉和巴爾馬塞達②卡雷拉和巴爾馬塞達，智利的兩位前總統，均因推行激進的社會改革而遭到謀殺，連尸體也不知所蹤。

化身轉世

從他們秘密的墳墓中起身

肩負著沉默

和洶涌在熄滅的眼里的海洋

2

你的勇氣

扎根于以未來為背景的

無望的理由之中

你的力量

在人類范圍的脆弱中完美

你的犧牲是一顆種子

在整個時間中

結出紛繁的果實

那時被謀殺者起身于

集體墳墓

下水道

池塘

水溝

河流

湖泊

大海

泥土

灰燼

索爾仁尼琴①前蘇聯作家（1918-2008），197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1974年流亡國外，主要作品有《古拉格群島》等。

被冬天的寒冷穿透

他露出鷹一般的臉

站在雪霧籠罩的街燈燈泡里面

傾聽從深不可測的夜里

傳來的一百萬個

嗓音合唱的回音

翱翔在古拉格群島上空

他的感覺

敏銳得

如鳥的方向感

人群避開他

如避開麻風病人

他的真理

咬嚙著統治的支柱

他的良心

整整一代人的苦難

不可避免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