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鐲

莫 獨（云南）

手鐲作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件佩飾，與許多人有著密切的關系，尤其在少數民族地區，手鐲在生活中扮演著眾多不同的角色，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對于我來說，直到進入人生的盛年，才擁有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只手鐲。

那是母親傳下來的特殊的手鐲。這種特殊的傳承經歷，我想，在一個人的一生中會是絕無僅有的。

在哈尼族民間，手鐲常常以愛情信物的方式出現，并且，是女性的重要佩飾之一，男人更多地把它藏在箱子里。有則民間笑話，是勸告那些手癢的男子，在自己心儀的女孩子面前，要放尊重一點，不要心急火燎地動手動腳，小心女孩子用手鐲敲掉你的門牙。

那年5月，母親只是得了小疾，但和她親母女一般相守相處的奶奶，看不得母親生病，就叫家里的四妹到村里的一老草醫處拿草藥給母親喝，結果那老草醫老眼昏花，錯拿了大草烏，不幸讓母親中毒……

母親帶著那只銀手鐲走的。有天，我夢見母親，夢里見到那只銀手鐲。二十多年不見，原本雪白的銀手鐲，表面已經鍍上了一層斑駁的綠青色，像一只青銅的鐲子。就是這只陰涼的手鐲，這么多年來，靜靜地陪伴著母親，無聲地躺在冰涼、黑暗的泥土里，緊貼著母親的心懷，感知著母親的冷暖。

又一年，父親把一只新手鐲放在白布上，又安放在母親重新被理順的余骸間，而把那只舊的收了起來。后來，父親把舊手鐲重新打成三只，分別送給我們弟兄仨。我現在的手鐲，就是其中的一只。

雪白的手鐲，兩頭鏤刻著對稱的圖案，圖形有點有線，或葉型或魚紋，雕、鏤、刻、鑿，物件雖小，工夫不淺，都是本民族特有的一些民間工藝打造，做工精致、細膩。

對于我來說，這是一只不同尋常的手鐲。它不是冰冷無情的，它不但有溫度，而且是有生命的，是靈與肉的混合，是母子連心！平時，我把手鐲裝在一只墊有絲綢面料的小盒里，小心珍藏著。在寂靜的夜晚，偶爾拿出來獨自在燈光下細細端詳，輕輕摩挲。這只母親生前的手鐲，曾經伴隨過母親多少酸甜苦辣；在母親去世后，又陪伴了母親二十多年。這一刻，我總是覺得母親就在跟前，母親并不曾離去，母親只是因為什么，隱身在人世的背面。這只手鐲讓我觸摸到母親溫暖的肌膚，感覺著母愛依然在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