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情愛》：流媒體時代影視融合背景下美劇的清新突圍

丁寧　呂佰順

摘? 要：《摩登情愛》第一季是美國流媒體平臺亞馬遜Prime Video推出的劇集。別具一格的選集劇形式與文藝感十足的敘事方式讓該劇打破了美劇的刻板印象，反而更像是愛情文藝片集錦，以清新的“治愈系”拓展了流媒體時代美劇的敘事邊界與風格向度。

關鍵詞：摩登情愛;美劇;流媒體;治愈

基金項目：本文系北京信息科技大學2021年學科與研究生教育校內項目（5112111017）階段性研究成果。

數量龐大、題材寬泛、類型多元、敘事嫻熟、制作精良的美劇可謂當下美國文化中頗為成功的藝術形態，《權力的游戲》《犯罪心理》《生活大爆炸》《行尸走肉》《紙牌屋》《西部世界》等質量極佳的王牌美劇享譽全球。燒腦、重口、爆笑、想象力、現實感等概念成為觀眾形容美劇特征的關鍵詞。2016年9月，NBC電視臺播出反映兩代美國人生活的家庭劇《我們這一天》，該劇以同一天生日的一家人為切口，觀察現實生活中瑣碎的悲傷與溫暖，嘗試將日常生活中的溫暖瞬間傳遞給觀眾。《我們這一天》成為當年的一匹收視黑馬，原本作為日劇重要標簽的“治愈”也在美劇中生發出新的活力與可能。2019年，亞馬遜出品的單元劇《摩登情愛》（第一季）聚焦當下美國都市人的情感世界，以“愛”為主題探討他們的生活、情感以及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摩登情愛》（第一季）沒有燒腦的劇情建構、刺激的場面呈現和超凡的人物塑造，而是以八個獨立的小故事演繹當下都市生活中紛繁復雜的情態，將個中滋味呈現給觀眾，清新溫暖而又治愈，宛如美劇中的一股清流，與《我們這一天》（第四季）一起在2019年用“治愈系”拓展美劇的敘事向度，以溫暖的美國故事喚起觀眾的情感共鳴。

一、流媒體平臺·題材拓界創新·爆款單元劇

在互聯網技術不斷發展的背景下，美國的流媒體視頻產業崛起。奈飛（Netflix）于2010年起正式進軍原創節目領域，提供獨家內容，2013年奈飛自制劇《紙牌屋》的成功開啟了流媒體原創劇時代，也讓其逐漸發展成為美國流媒體市場巨頭。同樣借力互聯網的亞馬遜Prime Video以及迪士尼、21世紀福克斯等傳媒巨頭聯合推出的Hulu也在不停地追趕奈飛;2019年11月，Apple TV+和Disney+先后上線;2020年，華納的HBO Max和NBC環球的Peacock隆重登場。流媒體平臺將傳統廣播電視產業鏈中的內容制作、內容整合和內容分發環節整合，省去了內容分發商環節，形成了新的產業鏈格局，引領了美國電視服務產業格局的重構，也給廣播電視網的劇集制作體系帶來重大變化。媒體平臺制作推出的影視劇不斷拓展著美劇的內涵，提升著美劇的地位，對這個時代的美劇產生了整體的、深遠的影響，重構了影視娛樂行業的版圖。

原創內容是流媒體平臺吸引觀眾最直接的手段。流媒體平臺依靠優質原創內容帶來了源源不斷的用戶流量，增加了本身的議價能力。原創劇集因此成為流媒體視頻平臺打造差異化、吸引訂閱用戶的法寶，美國幾大流媒體巨頭為了市場競爭不惜斥巨資拍攝自制劇、購買經典劇版權，不斷提高行業競爭標準。近年來，流媒體平臺自制美劇成為優質影視內容的重要供給方和艾美獎的重要角逐者。奈飛的《紙牌屋》《毒梟》《女子監獄》《王冠》、亞馬遜的《黑袍糾察隊》《高堡奇人》《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倫敦生活》《透明家庭》《高堡奇人》、Hulu的《使女的故事》《隨性所欲》等流媒體美劇都是獲得市場認可的優質劇集。

在流媒體原創劇時代，不確定的文化集群、流動的創作資本、顯著的平臺差異已經改變了美劇從制作到傳播的全部流程。相較于傳統的電視網，網絡平臺對于題材和內容的政策更為寬松，這給予了美劇創作者們更多的創作自由度，流媒體美劇在題材和表達上更為寬容和大膽。跨性別題材《透明家庭》的劇本曾被幾大電視網拒絕，亞馬遜卻出資拍攝，該劇獲得2015年第72屆金球獎喜劇音樂類最佳劇集獎和最佳電視劇男主角兩項大獎及第67屆艾美獎喜劇類最佳男主角獎，讓亞馬遜的流媒體服務獲得了更多的關注。“網生內容追求極致的風格化，在競爭日趨激烈的今天，創作者已經沒有安全牌可打，在劇情過硬、制作精良的基礎上，獨特性已經是一部優質網劇必備的賣點。”[1]當下，美劇已不再是電視網定義的供主婦們打發時間的肥皂劇，流媒體劇集更為靈活，不再局限于犯罪劇、科幻劇、職業劇這些經典類型，過去套路化、情景式的劇情設置已不再受寵，觀眾渴望了解不同類型的故事，編劇可以放手去挑戰復雜性的邊界，嘗試更多元的題材，探討更多元的議題。在此背景下，美國幾大流媒體平臺都在原創內容上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和人力，這也使一些并非熱門題材的美劇有了更多成為黑馬的可能，走治愈系風格的《摩登情愛》便是典型代表。

《摩登情愛》由美國流媒體巨頭之一亞馬遜（Amazon）出品，該劇共8集，每集30分鐘，每一集都是一個獨立的故事，屬于選集劇。“選集劇每集都是一個獨立的故事，就像一部迷你電影，各集之間除了故事框架沒有關聯。作為當下美劇的先行者，20世紀50年代是選集劇的全勝時期。但選集劇現在已經比較少見，編劇也不太熱衷這一形式了。”[2]然而，隨著流媒體的加入，美劇離網播映、集數越多越賣錢的舊有模式已經發生了改變，如今的美劇正變得越來越短，劇集制作周期逐漸縮短，流媒體也更傾向于單季不超過十集的劇集，創作者也可以根據需要隨意設定集數甚至單集時長。在碎片化的注意力背景之下，單元劇、選集劇似乎與網劇更匹配，一集一個故事情節，劇情無需承上啟下，無需無縫銜接，每一集自成體系，結構精巧，也允許制作方招募行業內頂級的人才，同時不必向他們的工作進度施加太大的壓力。單元劇、選集劇結構有著很大的潛力。一些美劇開始應用單元劇、選集劇結構下的創新形式，《摩登情愛》（第一季）可謂一次大膽的嘗試，以短小精致、文藝氣息、溫暖治愈的紐約小品成為美劇中的一股清流。

二、跨媒介IP·影視破界融合·文藝片底色

IP的實質是原文本實現跨媒介平臺的內容變現。隨著流媒體平臺對原創內容需求的增大與重視，制片人和創作者竭力打造任何能轉化為劇集的IP，以大熱自制劇集吸引用戶，繼而開發自有IP和衍生娛樂行業，時事、歷史事件、經典小說、新書、電視新聞片段、播客、報紙專欄、通訊、百老匯音樂劇等都能在當下成為流媒體平臺原創劇集的素材。

美劇《摩登情愛》便是改編自《紐約時報》同名專欄“摩登情愛”。“摩登情愛”是《紐約時報》2004年推出的一個讀者投稿專欄，編輯們從眾多的讀者“愛的故事”投稿中，每期選出最動人的一篇刊登，讓讀者講述自己有關愛情的故事，每篇約1500個單詞。從2004年到2019年，《紐約時報》“摩登情愛”專欄中刊登了約750篇故事，這些情感類文章講述的都是打動人心的真人真事，探索的是關于愛的各種姿態以及自我心靈的救贖，帶有“心靈雞湯”的微小與溫暖。十幾年過去了，“摩登情愛”成了《紐約時報》最受歡迎的欄目之一，經常是《紐約時報》網站周末搜索最多的詞條。深厚的內容積淀、經久不衰的旺盛生命力和富于文藝性的底色共同使《摩登情愛》成為備受不同媒體平臺青睞的IP。2016年，美國公共廣播電臺NPR便和《紐約時報》合作制作了同名播客，每周邀請一位著名演員朗讀其中一篇文章，節目已播出100期。亞馬遜流媒體平臺看中了這一IP，從中挑選了8個故事，改編成了《摩登情愛》（第一季），自2019年10月中旬上線后收獲無數好評。有鑒于觀眾對該劇的熱烈反應，亞馬遜有意于這一“治愈系”IP劇集的打造，續訂《摩登情愛》（第二季）。

流媒體平臺是媒介融合演進的產物，“促進了包括電影在內的、舊有媒介和內容形態的融合與演進”[3]。以奈飛為代表的美國流媒體巨頭以高質量劇集、紀錄片和電影作品拓展敘事內容生產與表現形式，沖擊并重塑著美國影視產業形態。搶占經典美劇版權與原創影視內容是流媒體平臺展開競爭的兩條主線，然而在版權內容價格高企卻并不具有可持續性的情況下，美國流媒體平臺更加注重自制與原創能力的培養，優質原創劇集成為流媒體平臺原創內容的重心。2013年，奈飛的原創劇集《紙牌屋》為流媒體行業的自制作品打開了局面，在短短五年內，奈飛從一家提供服務的硅谷科技公司變成掌控從創意、制作到發行全產業鏈的影視巨頭，美劇也成為流媒體時代美國最具活力與影響力的敘事形式之一。

為了以原創劇集吸引用戶，持續創作出高質量劇集，奈飛、亞馬遜、蘋果等流媒體平臺不惜重金挖掘電視劇領域及電影界的優秀人才。好萊塢一線導演大衛·芬奇自2013年參與執導奈飛的《紙牌屋》之后，導演了兩季奈飛原創劇《心靈獵人》，擔任奈飛的科幻類動畫短片合集《愛，死亡和機器人》的制片人，并于2020年底和Netflix簽了未來4年的獨家合約。奈飛與《權力的游戲》制片人兼編劇大衛·貝尼奧夫和D·B·魏斯、《歡樂合唱團》與《美國恐怖故事》制作人瑞恩·墨菲、《實習醫生格蕾》制片人珊達·萊梅斯等都簽訂了獨家合約，選擇在前期一次性付給他們高額的預付款，提前預定這些頂級創作者未來幾年的創作成果。亞馬遜于2016年與伍迪·艾倫開始合作，編劇、導演并主演了劇集《六場危事》。2019年，亞馬遜與第71屆艾美獎上收獲喜劇類最佳劇集、最佳女主角、最佳編劇、最佳導演四項大獎的《倫敦生活》的英國編劇、演員以及制片人菲比·沃勒-布里奇簽訂了為期三年的合約。在演員方面，流媒體巨頭投入遠高于公共網和有線臺的片酬吸引好的演員。流媒體美劇拍攝更加集中省時、劇本單季不超13集、一次性播出整季的方式也讓更多電影大咖能夠投身美劇表演，而美劇引人入勝的故事、個性鮮明的角色也為優秀演員提供了發揮演技的空間，皮爾斯·布魯斯南、安東尼·霍普金斯、妮可·基德曼、瑞茜·威瑟斯彭、維奧拉·戴維斯、德魯·巴里摩爾、艾瑪·斯通、娜奧米·沃茨等好萊塢明星都在美劇中綻放光彩。亞馬遜出品的《摩登情愛》（第一季）便匯聚了一眾電影咖，《曾經》《再次出發之紐約遇見你》等影片的導演、編劇約翰·卡尼領銜制作團隊，其本人也參與導演和編劇，安妮·海瑟薇、戴夫·帕特爾、安德魯·斯科特、安迪·加西亞等好萊塢明星的加盟讓卡司陣容不俗，別具一格的選集劇形式與文藝感十足的敘事方式讓該劇打破了美劇的刻板印象，更像是愛情文藝片集錦，以“治愈系”拓展了美劇的敘事邊界與風格向度。

美劇成功的本質是好故事。當電影界的資本越來越傾向于特效大片時，流媒體時代的美劇接納了想講好故事的導演和演員。“好萊塢業界認為：真正講故事的創作人將在流媒體時代迎來黃金時期，前幾年被擠壓到近乎為零的原創作品生存空間，再次隨著熱鬧的流媒體大戰被打開了。”[4]渴求原創內容的流媒體平臺正處于吸收內容的關鍵期，知名度較高、影片成熟的創作者成為平臺吸金的利器，很多電影導演在大銀幕之外找到了施展才華的機會，一方面，個性化、小眾的電影項目得到流媒體平臺支持，如阿方索·卡隆的《羅馬》、馬丁·斯科塞斯的《愛爾蘭人》都是由奈飛出品;另一方面，諸多電影導演投身于美劇創作，充分展示個人風格，借助流媒體平臺將作品進行最大程度的表達，也極大提升了美劇的水平和層次。

當下，“各大影視傳媒公司紛紛試水流媒體，使得行業空間逐漸飽和，市場競爭日趨白熱化。這倒逼平臺創新服務方式，實行差異化戰略”[5]。在這種背景下，激烈的競爭和經典類型劇作的同質化趨向使大型流媒體平臺開始考慮選擇開發新的小眾市場。與此同時，流媒體平臺所擁有的龐大用戶群體對影視劇作各異的口味與取向促使平臺不斷對用戶進行精準定位，從而盡可能規避用戶口味變化帶來的風險，而海量用戶群體也為小眾細分題材的內容創作帶來了商業上的動力與保障。在實踐中，作為典型代表的奈飛和亞馬遜等大型流媒體平臺已開始對其劇集在創意、題材和新鮮度上進行更多的嘗試，為市場供給更為豐富多樣的劇集類型。亞馬遜所有的電視制作和電影的制片與發行都集中在2010年成立的亞馬遜影業。亞馬遜影業在原創內容的品控方面做得很好，而文藝風格的作品則是其慣常選擇。其所發行的《海邊的曼徹斯特》《咖啡公社》《摩天輪》《帕特森》《大病》《冷戰》等影片都格調獨特而不失文藝，所合作的伍迪·艾倫、吉姆·賈木許、斯派克·李等導演的藝術調性和品味跟亞馬遜影業吻合。因此，由亞馬遜打造并在其旗下流媒體平臺Prime Video推出的《摩登情愛》（第一季）這樣一部文藝暖劇可謂水到渠成。《摩登情愛》（第一季）的主要編劇和導演是愛爾蘭電影人約翰·卡尼，他擅長愛情音樂題材的文藝片，代表作《曾經》《再次出發之紐約遇見你》都是講述當代都市男女的平凡生活，浪漫、文藝、溫暖、治愈是其作品的特色風格。在約翰·卡尼的指導下，《摩登情愛》的整體呈現都滲透了他獨特的個人風格，這也令該劇的治愈系文藝片氣質倍增。

流媒體時代的美劇市場飛速增長，其關鍵就是為觀眾提供更多的好故事。在情景喜劇、懸疑罪案、科幻魔幻這些流行美劇類型的包圍中，《摩登情愛》（第一季）以治愈系風格突圍，讓我們看到了美劇講述美國故事的更多可能。

參考文獻：

[1]宋詩婷.網劇，撬動影視行業的第二次變革[J].三聯生活周刊，2017（44）：36.

[2]道格拉斯.美劇編劇策略：職業編劇的成功之道[M].徐晶晶，譯.北京：人民郵電出版社，2016：29.

[3]馬瑞青.美國流媒體平臺與非院線電影的興起和沖擊[J].電影藝術，2020（4）：14-21.

[4]“新六大”打響流媒體內容大戰[EB/OL].[2019-11-26].http：//content.mtime.com/article/10221463/.

[5]白紫微.流媒體行業步入新的發展階段[N].人民日報，2020-06-24.

作者簡介：

丁寧，博士，北京信息科技大學教授。

呂佰順，北京信息科技大學公共管理傳媒學院碩士研究生。

編輯：姜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