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詩人洛夫

海葉

一

在茫茫詩之汪洋，我只抓住了一根“漂木”。

若你，用散發體溫的文字，打磨最粗糲的生活。

你離去之后，剛升起的太陽，又重新向我迎面而來。我仿佛能夠再一次，穿越黑暗，握緊你的右手。

而在雁過留聲的地方，有關你，有關你的一切——照亮我的唯有你的詩行，以及詩行與詩行之間的微光。

而時光，裂開了一指寬的縫隙，讓庭前的虞美人重獲血液。太陽的血液，拔節的聲音，讓死亡也失去了恐懼。

二

時間之傷，殘余悲憫。黑夜讀你用火寫就的詩，讀被你冰鎮過的月光，以及解凍后大地流淌的淚水。

這個憂傷的春天，你用最后的一瓣落花，裝點故園的清風明月，悄然抹去童年淺淺的腳印。

哭泣的雨水，打濕一只鷹隼的翅膀。你積攢半個世紀的鄉愁，已是極目無垠的天涯。

讀懂你，需用同頻率的心跳。對我而言記憶總是打開的，一些清新脫俗的畫面，剛好在你的煙嵐之外。

凌晨三點的葉子俱黑。而春光正在一棵桃樹上走動，逆風而來的黎明，像一闕寫在葉子背面的頌詞。

誰是露珠，誰是火焰中的騎手？

作為吞噬月光的醒者，天亮之后，我必須攜帶一枚果實再次啟程。

以后又會怎樣，詩歌的芒鞋，能否覓到一朵疾走的云，能否覓到一瓣吟唱的唇，終止我驚惶的步履？

即使天空坍塌下來，也可借你不朽的詩骨頂住。

三

站在鏡子前的歷史，只是一羽蝶，早就黯淡了該有的光芒。

閉上眼，雨水就開始洶涌。潮濕的洞穴回蕩寂滅的聲音，仿若沉浮在海中的軟木浮標，抓不住遠方一絲澀苦的風。

我是和你擦肩而過的凡夫俗子，如落在葉子上的一滴雨，追念著那個隕落的太陽，在靈和欲的擁抱中生生不滅。

愛，是生命里的蜜汁。強大的引力將萬物凝聚其間，“你立著，大漠孤煙般立著，怒發立于狂暴中。”

昨日的微塵與輕煙，進入時間進入我的喜悅，進入我頻頻往上的仰視。而一縷光，托起你神性的孤高。

孤獨，降伏了所有的語言。這個憂傷的春天，似一只獨角獸舐著我的臉，盡管頭戴荊棘之冠。

生命的行囊已空無一物。唯有寧靜將我護佑，翻看你我首次意外的遭遇——

是剎那，也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