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外主要銀行業務板塊收益結構變化及啟示

趙瑞

2001～2020年，受到經濟周期、資本市場發展、金融市場改革、客戶需求變化、金融科技沖擊、自身稟賦和戰略調整等因素的影響，國外大型銀行業務板塊結構不斷變化，相比之下國內大型銀行業務板塊相對穩定。本文分析了美國、英國、法國的八家大型商業銀行以及中國的四大行和招行的業務板塊變化及收入占比的趨勢和原因，給出了我國銀行業發展的啟示與建議。

國內外主要銀行業務板塊收益結構變化特征

國外主要銀行業務板塊變化較多，國內銀行業務板塊相對固定

國內外主要銀行業務板塊主要分為批發、零售和財富板塊，名稱不一，其中樣本內國外銀行業務板塊變化較大，部分銀行更名較多。摩根大通2012～2020年分為消費者和社區銀行、公司和投資銀行、商業銀行、資產和財富管理四個板塊，其中消費者和社區銀行板塊在2004～2011年拆分為零售金融服務、卡服務兩個板塊，公司和投資銀行拆分為投資銀行、司庫和證券服務兩個板塊，消費者和社區銀行板塊在2001～2003年名為大通金融服務公司。匯豐銀行2020年業務分為財富管理及個人銀行業務、工商金融、環球銀行及資本市場三個板塊，其中環球銀行及資本市場板塊在2011～2019年拆分成環球銀行及資本市場、環球私人銀行兩個板塊，財富管理及個人銀行業務板塊在2011～2019年曾名為零售銀行及財富管理、2002～2010年為個人理財業務。法國巴黎銀行在2015～2020年業務分為零售銀行和服務（涵蓋保險、財富和資產管理活動）和公司和機構銀行兩個板塊。2001～2014年保險、財富和資產管理是單獨的板塊，曾名為投資解決方案、資產管理和服務等，零售銀行板塊也曾分地域進行了拆分。

樣本內我國主要銀行業務板塊較為穩定。國有四大行大體保持了公司金融/銀行、個人金融/銀行和資金資管三個業務板塊，資金資管業務名稱略有變化，如工行和建行稱為資金業務、農行稱為資金運營業務等。中行將資金、投資銀行和保險業務單列，與其他三家銀行略有不同。在股份制銀行中，招行于2002年在A股上市，2002～2005年年報中沒有披露業務分部構成，2006～2015年業務劃分成公司金融、零售金融和同業金融三個板塊，名稱經過了兩次變化。2016年，為適應客戶端、產品線的協同機制，招行將公司金融和同業金融合并成為批發金融，與零售金融形成兩個業務板塊。

國內外批發零售板塊收益占比變化趨勢不同

國外銀行批發業務板塊收入占比先降后升，多數銀行零售收入占比呈下降趨勢。因資本市場發展，交易銀行、投資銀行等得到發展，樣本內國外主要銀行除富國銀行外批發板塊收入占比呈2008年金融危機前下降、危機后回升的趨勢。其中，花旗集團批發板塊收入占比在2016～2020年超過零售板塊。2014年后，美國銀行批發板塊和零售板塊業務占比均在40%左右。2009年以來巴克萊銀行批發板塊收入占比一直高于零售板塊。此外，富國銀行零售板塊收入占比一直呈下降趨勢。法國巴黎銀行零售銀行收入占比一直上升，農業信貸銀行先升后降（見圖1、圖2）。

國內銀行公司金融收入占比下降，個人金融收入占比上升。以2012年為分界點，工行個人金融占比先降后升、公司金融收入占比先升后降。建行、農行、中行、招行都呈現個人金融占比一直上升、公司金融占比一直下降的趨勢。國有四大行零售收入占比從約30%上升到約40%，招行從26%上升到54%。其中，四大行中只有工行的公司金融收入占比一直高于個人金融，建行在2019～2020年、農行和中行在2020年個人金融收入占比超過公司金融。招行從2015年開始，零售金融板塊收入占比超過公司金融;2017年以后，零售金融板塊收入占比超過批發金融（包括公司金融和同業金融）（見圖3、圖4）。

財富管理重要性上升

從板塊設置來看，多數銀行都有單獨的財富管理板塊，名稱不一。如摩根大通一直有單獨的資產和財富管理板塊。美國銀行一直有全球財富和投資管理板塊。富國銀行從2009年開始將財富板塊從社區銀行下拆分出來，至今仍是名為財富和投資管理獨立板塊。法國農業銀行旗下一直有單獨的財富板塊，2015～2020年名為資產聚集，曾名為資產管理和保險、儲蓄管理業務等。旗下東方匯理（Amundi）是歐洲領先的資產管理公司，收益貢獻較大。

從板塊收入占比來看，國外銀行財富板塊收入占比緩慢上升。摩根大通財富板塊占比波動中緩慢上升，2020年約為12%。美國銀行財富收入占比2004年約為10%，2009年收購美林后上升到15%，2012年至今約為20%。富國銀行財富收入占比從2009年的13%逐漸上升，2014～2020年約為20%。法國巴黎銀行財富板塊占比在13%～18%之間波動，2015年后穩定在12%左右。法國農業信貸銀行財富板塊波動上升，在很多年份占比超過25%，超過批發板塊的貢獻，且貢獻較大并呈上升趨勢。

業務板塊收益結構變化原因分析

整體上，各家大銀行既適當均衡發展各項業務，又加強核心優勢業務，銀行業務板塊收益結構設置變化反映了宏觀環境、監管要求、客戶對產品和服務的需求等變化導致的戰略調整和內部管理需要。

宏觀環境

從消費貢獻率看，英美一直高于80%，美國略高于英國，法國略低于80%，整體消費貢獻率較高，三個國家都呈現金融危機前消費貢獻率微升、危機后微降的趨勢，和零售銀行占比先升后降、批發銀行后期微升趨勢一致。中國消費貢獻率不足60%，呈現2008年金融危機前有所下降、危機后上升的趨勢，體現在危機前上市的銀行零售銀行占比先略微下降、危機后攀升，危機后上市的銀行零售銀行占比一直呈現上升趨勢。

從杠桿率上看，美國和英國居民杠桿率都經歷了先上升在金融危機左右達到峰值后下降，2020年又有略微上升的趨勢。其中，美國居民杠桿率從2007年的98.5%下降到2020年的79.5%，英國居民杠桿率從2009年的96.4%下降到2020年的90%。而法國居民杠桿率從2001年的34.6%上升到2020年的68.7%。中國居民杠桿率從2006年的10.8%上升到2020年的61.7%。美國和英國非金融企業杠桿率都經歷了微升微降過程，英國在70%～80%波動，美國在65%～75%波動，基本穩定。這與英美零售板塊先升后降、批發板塊占比有微升趨勢基本一致。

各國融資結構一定程度上影響銀行業務板塊的發展。據OECD數據，2020年非金融企業直接融資占比（股權融資包含上市和非上市途徑）美國為87%、英國為75%、法國為75%，直接融資占比（只含上市途徑）美國為80%、英國為63%、法國為47%。據國際清算銀行和世界銀行數據，2020年非金融企業直接融資占比（股權融資只含上市途徑）美國為81%、中國為37%。資本市場的發育拓展了企業的融資渠道，使得銀行開始重視批發業務中的投資銀行業務。在國際銀行業，投行業務和金融市場業務通常會放在同一個大板塊下，共同為大型企業客戶和機構客戶提供服務。比如，巴克萊銀行旗下的巴克萊資本是在公司和投資銀行板塊下，公司和投資銀行收入占比在2007年高于50%，2008年短暫下降后，2009年之后一直呈上升趨勢，2016～2019年約為70%，到2020年已接近80%。其中，巴克萊資本對公司和投資銀行收入占比貢獻最多，很多年占全部收入超過1/3。

監管要求

國際銀行的業務板塊劃分還受到監管的影響。如2008年金融危機后，美國相繼頒布了《金融監管改革方案》和《多德-弗蘭克華爾街改革和消費者保護法案》加強對金融機構的監管。其中，核心內容之一是沃爾克法則，對混業經營進行了一定限制，剝離銀行高風險業務、設置子公司經營業務，銀行主業回歸信貸業務，限制機構交易、投資等業務。例如，花旗集團為了回歸核心業務在2009年拆分為“花旗公司”和“花旗控股”兩部分，花旗控股板塊由經紀和資產管理、本地消費者貸款和特殊資產池業務組成。其中，本地消費者貸款業務在2012年劃歸花旗公司，花旗控股的其他業務板塊也在陸續賣出，花旗年報將花旗控股的業務定位為非核心并在2017年歸入其他分部。2012年以后基本保持消費者銀行、機構客戶兩大業務板塊的格局。英國在全球金融危機后對銀行業實施了一系列改革，其中最重要、爭議最大的是“圍欄”（Ring-Fencing）改革，把零售銀行和投資銀行業務隔離開來。如巴克萊銀行業務板塊在2016～2017年分為“巴克萊英國、巴克萊國際和巴克萊非核心”，而在2018～2020年分為“公司和投資銀行以及消費者、銀行卡及支付”。

客戶需求驅動

國外銀行業務板塊劃分還會根據向不同地域和不同類型的客戶提供產品和服務的需要進行劃分，其中按客戶類型劃分更為常見，不同板塊也有著不同類型的風險和回報。法國農業信貸銀行將公司和投資銀行更名為大客戶部，提供公司和投資銀行、機構資產服務。2020年，富國銀行根據產品類型和客戶細分重新劃分了板塊結構，將批發銀行分部拆分為商業銀行、公司和投資銀行等部門。其中，商業銀行為私人、家族企業和某些上市公司提供財務解決方案。產品和服務包括跨多個行業部門和城市的銀行和信貸產品、擔保貸款和租賃產品以及資金管理。公司和投資銀行為全球企業、商業房地產、政府和機構客戶提供一套資本市場、銀行和金融產品及服務。產品和服務包括公司銀行業務、投資銀行業務、資金管理、商業房地產貸款和服務、股權和固定收益等。

銀行自身重大事件

銀行業務板塊的變化一般出現在重大戰略調整時期，主要為了內部管理上分配資源、衡量運營績效、內部交易和轉移定價的需要，進行業務板塊調整。如摩根大通在2004年并購了第一銀行（Bank One），并整合入大通品牌，對板塊進行了重組，拆分大通金融服務公司板塊為零售金融服務和卡服務板塊，新設立商業銀行板塊，投資管理和私人銀行板塊更名為資產管理。美國銀行在2009年收購美林之后，將全球消費者和小企業銀行板塊拆分成存款、全球卡服務、住房貸款和保險三個板塊，全球公司和投資銀行拆分成全球銀行和全球市場?；ㄆ旒瘓F因在2008年金融危機中遭受重創，剝離了美邦在內的大量業務，財富管理下的私人銀行并入機構客戶板塊。2009年，花旗拆分為“花旗公司”和“花旗控股”兩部分，業務板塊進行了較大調整，顯示了回歸銀行核心業務的趨勢。富國銀行由于在2009年與美聯銀行（Wachovia）合并，管理層將“富國金融（Wells Fargo Financial）”板塊并入社區銀行板塊，并新設“財富、經紀和退休（Wealth， Brokerage and Retirement）”板塊，富國銀行的財富板塊在2008年及以前歸屬于社區銀行板塊下。法國巴黎銀行在收購法國以外地區零售業務時，剛開始會列成單獨的分部，后逐步調整到相應板塊。

對我國銀行發展的啟示與建議

未來我國商業銀行應以客戶為中心設置業務板塊，結合資源稟賦和自身特點，在發展零售業務的同時，應注意到居民杠桿率后續上升的空間已經比較有限，批發業務壓艙石作用將更加明顯，財富管理業務具有廣闊的發展前景。

以客戶為中心設置業務板塊

國外商業銀行的業務板塊設置和貢獻變化較大，受經營環境影響較大，不存在統一的理想結構，業務范圍及模式與自身經驗、客戶結構、經濟景氣度、監管政策等緊密相關，但都體現了以客戶為中心的理念。國外大銀行的一級業務板塊基本是按客戶加業務的綜合維度區分，有利于板塊內對客戶的綜合服務，僅以重點產品作為一級業務板塊已經很少了。如過去將銀行卡業務作為一級業務板塊的銀行不少，摩根大通、美國銀行、花旗、巴克萊銀行都曾經如此，后來基本上都將銀行卡業務整合到零售板塊內，以利于綜合金融服務。根據戰略目標和客戶需求的變化，國際銀行業服務重點在不斷調整當中。

我國主要商業銀行的業務板塊雖一直劃分為個人銀行業務、公司銀行業務和資金業務，但也圍繞滿足重點客戶需求進行了機構改革;同時，為了適應市場環境變化成立了子公司等。后續我國銀行應根據客戶需求和市場環境的變化，及時調整業務板塊和組織結構，并加強業務協同，推動部門主動根據客戶需求設計內部流程，主動跨條線協同解決問題，持續提升客戶體驗。

動態調整零售和批發板塊發展策略

英美主要銀行已經經歷過零售收入占比提高的時期，但由于資產證券化的過度創新和居民杠桿率過高，出現了次貸危機，危機后居民去杠桿，零售板塊收入也有所下降，公司業務收入占比上升。我國銀行業還處于零售收入占比提升的階段，原因之一是我國處于居民加杠桿的階段，根據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數據，2008～2020年我國居民杠桿率一直處于波動上升階段，到2021年6月末已達62%，但后續上升的空間已經比較有限，銀行依賴居民加杠桿提升銀行零售收入占比的紅利越來越少，對公業務壓艙石作用將更加明顯。《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提出，完善資本市場基礎制度，健全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大力發展機構投資者，提高直接融資特別是股權融資比重。這一方面會分流公司信貸需求，另一方面交易銀行、投資銀行的收入貢獻上升，將成為批發板塊主要的增長點。商業銀行應抓住機會，根據稟賦建立差異化的業務模式。

重視發展財富管理業務

據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統計，2020年底中國居民財富達549萬億元，其中金融資產比重為57%，居民財富年復合增長率為12.38%。麥肯錫《全速數字化：構建財富管理新護城河》顯示，以個人金融資產計算，中國已成為全球第二大財富管理市場。因此，我國財富管理行業具有廣闊的前景，商業銀行發展財富管理業務，也順應了銀行輕型化發展的方向，為銀行零售業務增強客戶黏性、增加客戶留存提供了具體場景。我國商業銀行今后應以滿足客戶財富管理綜合需求為目標，從客戶經營、產品服務、隊伍建設、系統與渠道等方面著手，重視發展財富管理業務，推進財富管理升級。

責任編輯：楊生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