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園里的動物（組詩）

李海光

穿山甲

一千年前，森林發生的事

穿山甲一直銘記

森林山系水系和生靈在演繹

孤居，晝伏夜出，以穿越為鏡

掃過一只只白蟻，一縷縷光景

一身鎧甲，集勇氣與憂郁

蹚過曠野之際

沒有打擾安靜流逝的時光

定居館子里，山巒與樹林隱去

歸于和暢，伏在園的一隅

伏在密匝的人流車流聲里

在這里，鎧甲依然亮著

沒有了堅硬與鋒利的對峙

已經是婉約的波濤

退讓有度，一些失蹤的時光

在霓虹燈閃爍中的眼神

沒有喊出曠野之意

包括翻身、涉水，所有的步履

有其散漫的空間

緩緩地爬上一塊石板

慵懶曬一曬

煦光，和風，一切正好

習慣于獨居的閑適

想著，春天已打開

鳥鳴的方位，應該是

滿目葳蕤的叢林

烏龜

烏龜繞過一塊塊石頭

從石炭紀開始，與恐龍一起高蹈

一陣風掠過一陣風

一滴水漫過一滴水

恐龍早已經滅絕了

烏龜卻催促著一個又一個世紀

烏龜在神州大地上跋山涉水

一路上，把一個個

傳奇與故事鐫刻于身上

新石器時代龜成護身之寶

殷商時龜板上的甲骨文有占卦之意

漢武帝把龜圖鑄在錢幣上

金龜袋成唐代最高貴官員之標識

來到動物園館子里，燈光映照

烏龜倒過時間差、空間差

早已經從縮頭、曲尾

到抬頭、伸尾，儼然主人的模樣

水池子邊，還是石塊堆積

沙粒漫開，沉木鋪墊

烏龜在曬著日光浴

早已遛出了路徑，遛出了風物

烏龜背甲縱棱清晰，圖景清晰

一束又一束光

我靜靜與烏龜對視

揣度著，時光的線條

如何變成深邃，如何變成遼遠

跳羚

歲月布道，跳，這個念頭

一直在跳羚的腦子里

屈體、繃緊四肢

頭抵地、起跳、落地

這是典章程序，品牌動作

以跳，躍過非洲大沙漠、大草原

以跳，躍過一個又一個世紀

經年不止的抵達，閃閃發光

跳羚習慣于揣度沙粒的演繹

在干燥地域，為一株草而折腰

集結、集結再集結成群

以跳的方式一再遷徙

閃爍其徑，避開一只豹的鋒利

來到動物園館子里

草、種子、豆莢、水果和花漫開

無須為食而探尋、而跳躍

遼闊的心緒，潛渡時辰

還是喜愛一個個凌空

以跳的方式，長長的腿自晨曦中抬起

輕輕點擊新的一天

雖然無須遷徙，無須閃避

風雨的磨礪，時間折疊與信念

速度與敏捷已演變成基因詮釋

雖然沒有被驅趕被追逐

目光還是前方，柔和而堅定的眼眸

跳的敘事，跳的心欄

責任編輯? ?符支宏

特邀編輯?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