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長大了

王云浩

早晨起來，亮亮洗下臉后就去給雞喂食。他拿著塑料盆，到屋里用瓢挖些花生殼糠和玉米料，加水攪拌好，再用刀把青草剁碎，一同撒進雞圈里。

要在一個月前，他是不會干這些活兒的，家務事是奶奶經常干的，可奶奶已經離開亮亮一個月了。奶奶走后，爸爸就再沒出去打工了。

以前奶奶活著的時候，家里只有亮亮和奶奶兩個人。打他記事起就沒見過媽媽，媽媽這個稱呼是遙遠的記憶。聽奶奶說，媽媽生下他半年后離開了家，不久爸爸也到南方打工去了，亮亮就一直跟著奶奶生活。

奶奶喜歡養小動物。每年春季，她把毛茸茸的雞苗輕輕地放進空紙箱殼里，紙箱殼周圍用剪刀扎了許多小孔。晚上天氣涼的時候，給箱子蓋上舊褥子，這樣箱內保溫也透氣，小雞苗會安全地長大。亮亮經常蹲在小雞旁邊，看它們啾啾叫著啄食吃，去碟子里喝水。

夏天到了，小雞苗漸漸長大，奶奶把它們放進雞圈里。秋天來的時候，雞苗已經長成了大雞，母雞會下蛋，公雞會長長地伸著脖子、奓（zhà）著雞毛打鳴了。

奶奶喂雞的時候，亮亮總像尾巴一樣跟在身后。奶奶讓他去收雞蛋，他正要伸手拿雞蛋時，胳膊冷不防被啄了一下，像被火燒一樣，他嚇了一大跳，手猛地縮了回來。定睛一看，是那只讓自己既愛又恨的大公雞。

這只大公雞有鮮紅高大的雞冠，紅紅的臉龐上鑲嵌著黑珍珠一樣的眼睛;一簇油亮的長尾巴再加上雄壯有力的黃爪子，在雞群中顯得格外威武霸氣，仿佛是位大將軍。

每天早上，大公雞帶頭打鳴。聽到此起彼伏的雞叫聲，奶奶便催亮亮起床讀書，她則聽著亮亮的讀書聲去做早飯。

亮亮揉著胳膊說：“奶奶，大公雞為啥只啄我不啄您？”奶奶笑著回答：“因為從小到大都是我給它們喂食兒吃呀！動物和人一樣都有感情，正如我把你從小養大一樣。一塊糖，你會咬成兩段兒，分我一半。”

從那以后，亮亮也學著奶奶的樣子給它們喂食。時間長了，亮亮拿蛋時，“大將軍”也不偷襲他了，只是仰起臉看他，咕咕地叫著，好像在說：“小主人，請放心，我不啄你了。”

收完雞蛋，也收回了記憶，亮亮拿著飼料盆子從雞圈走出來。爸爸喊他吃早飯，他剛喝兩口稀米粥，耳畔就傳來喵喵的叫聲。亮亮扭頭看到房檐下的小黃貓，往它的小鐵碗里倒了些稀粥。可小黃貓只是嗅了嗅，然后抬起頭看著亮亮又喵喵地叫著，像是在問：“奶奶去哪兒了？”

這只小黃貓是流浪貓，在亮亮上三年級的時候，經常來他家。奶奶喜歡小動物，只要它喵喵叫兩聲，就給它喂飯。時間長了，小黃貓不走了，這里就成了它的家。

“亮亮，快吃飯，一會兒該去上學了！”爸爸提醒他。

亮亮坐在桌前剛端起碗，只覺得腳后跟癢癢的，低頭一看，是小狗毛豆在用頭蹭他，想讓亮亮陪它玩兒。

毛豆是去年暑假快過完時，鄰居嬸嬸送給奶奶的。當時正是黃豆成熟的季節，亮亮和奶奶最愛吃地里剛長熟的嫩黃豆角，經常到黃豆地里摘些毛豆角回家煮著吃。沒想到這只小狗也愛吃，奶奶干脆把它喚作毛豆。

看見毛豆，亮亮又想起了奶奶。他吃不下飯，就把剩下的半碗飯倒給了毛豆。可毛豆一反常態，嗅了嗅也沒吃，眼角有兩道濕潤的淚痕，眼睛里有淚花閃現。難道毛豆也想奶奶了？

吃完早飯后，亮亮背著書包去上學。以往毛豆總喜歡玩兒尾隨者游戲，像“特務”一樣偷偷地跟在后面。亮亮不由得往后看了一眼，果然毛豆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這時毛豆也停了下來，站在那里注視著他。

“毛豆，回家！”亮亮喊道。

毛豆仍站在那里不動。

“毛豆，回去！”亮亮繼續吼道。毛豆像沒聽見似的，眼睛望著他，搖頭擺尾。亮亮走過去蹲下身，兩手抓住毛豆的前腿，抱在胸前送回家去。亮亮把毛豆放到院里，趁它在院里跑著玩兒的時候，偷偷地溜出院子，關上了大門。轉身剛走，就聽見毛豆趴在門縫前，用爪子把大鐵門撓得“沙沙”響，急得嗷嗷直叫。亮亮說了聲“毛豆，我上學去了，你乖乖在家看門吧”，便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上學的路上，毛豆用爪子扒門的響聲、小黃貓的叫聲、大公雞的打鳴聲，始終縈繞在亮亮耳旁。他想起了有一次，奶奶講道：“家里的公雞是打鳴的，母雞是下蛋的，貓是逮老鼠的，狗是看門的，各有各的任務。人也要有用處，你要好好學習，長大后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等奶奶‘走了……”

亮亮知道“走”就是死的意思，立即說道：“奶奶，您不會‘走，您會和《西游記》里的神仙一樣長生不老……”

“傻孩子，人都有變老的一天，”奶奶摸著亮亮的頭說，“如果奶奶‘走了，你要學會獨立生活，照顧好自己……”

回想著奶奶的話，亮亮的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盡管極力克制，但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奶奶您放心，我能照顧好家，因為我長大了！”亮亮用袖子擦干眼淚，迎著晨曦，大步勇敢地向學校奔去……

（責任編輯 李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