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考試

陳諶

不知不覺距離我高考已經過去了十個年頭。像是一個遙遠的夢境，我已經很少會想起那段歲月，只是家里一本高考前寫了一整年的日記，會時時將我帶回那個恍若隔世的過去。

當時我上重點高中，但并不算一個好學生，也不怎么努力，成績一直徘徊在中上水平。

我物理不錯，但化學嚴重拖我后腿。文理分科前，我對自己說，如果最后一次化學考試我能及格，就去學理科。滿分150分，最后我考了89分，拿到試卷時我仰天長嘆，果然這是命運的安排，于是不顧家里還有物理老師的反對，去了文科班。

高三的時候，我有了一點危機感，那一年還算努力，覺得應該好好考個大學。可我依舊是個喜歡偷懶的人，因為覺得文科沒必要大量刷題，就索性丟掉了歷史、地理、政治幾乎所有的輔導材料，只把課本拿出來翻來覆去地背。我還有一個愛好，就是特別喜歡打羽毛球，有一次竟然逃了數學課和一個男生一起跑去羽毛球館。

現在想來，倒不是我不想努力，而是因為壓力大，很多這樣的小放縱能讓我覺得快樂。

高考前省質檢，我出人意料地考了全市第八名，著實讓老師們很驚訝，但沒有一個老師表揚我，而是輪番把我叫到辦公室潑冷水。他們都覺得我這個人不能夸，有點小成績一捧就飄得不知所以了，這樣高考會摔得很慘。

轉眼到了高考，福州的六月熱得快要熔化掉一切。那兩天我沒有過多的情緒，就好像在完成一個任務似的，獨自騎車去考場，考完再騎車回家睡覺，不知不覺兩天就過去了。

考完最后一門，我走出考場后一點也沒有興奮或是喜悅的感覺，苦笑著和同學們打著招呼說著話，心中莫名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像是期待已久的一件事情，就這樣落幕了，沒有想象中那么莊嚴隆重，只有匆忙與喧囂，像極了人生中每一場不期而遇與不告而別。

到家后，我坐在電腦前把答案對了一遍，估了一下分。我爸走進來問我大概能考多少，我信誓旦旦地說，差不多630分吧，他覺得我在開玩笑。

高考結束后的日子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快樂，除了上網玩游戲、和同學們吃飯，更多的時間其實都被未知的恐懼與焦慮充斥著。好不容易熬到了出成績的日子，我迫不及待地打開網站輸入了自己的信息，然后盯著看了好長時間。

總分632分，我看完后出來跟我爸說：“你看我估分還挺準的。”這個成績后來被證實是全班第一。

成績出來后，我著實開心了很長一段時間，家里人也覺得挺有面子的，隨之而來的是煩瑣的報志愿。那年實行平行志愿政策，每個考生可以報4所學校，每個學校報六個專業。到了這種環節，有選擇困難癥的我有點不知所措——對學校有所了解，但專業如何選擇真的一點頭緒也沒有。

于是，我盲目跟風選了很多經濟學、會計學之類聽起來很賺錢的專業，這也為后來的很多事情埋下了伏筆。

我一開始填報的學校分別是浙大、武大、廈大和中大，如果按照最初的志愿，我將成為一名武漢大學的畢業生。然而在填報截止之前，我上網看了一個帖子，是關于廈大和武大的區別，有個人說武大宿舍沒有空調，廈大有。這讓我有點恐慌，畢竟在福州這么熱的地方待怕了，再讓我去一個又熱又沒有空調的學校那還了得！于是我在最后關頭把廈大改到了第二志愿。

其實去廈大是蠻不錯的，因為按照分數和排名來說，我可以選一個很好的專業，但我非常神經質地在第一專業志愿選了會計學。而作為會計專業排名全國第一的廈大，它的錄取分數比第一志愿浙大的會計系還要高。

于是命運和我開了一個玩笑，我最終被錄取到了第二志愿排名第六的英語專業。當初我填英語專業完全是為了湊數，因為填完五個經管類的專業覺得穩了，最后實在想不到填啥就閉著眼睛填了英語，沒想到最后誤入桃花源。

錄取結果出來那晚，坐在電腦前的我蒙了，我已經完全記不得我報過英語專業。當時的我和出成績那天的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為此抑郁了很長一段時間。畢竟除了空調的原因以外，我選廈大主要是為了學一個更好的專業，而且最頭痛的是，我對英語一點不感興趣。

之后的日子，我每天都在網上搜“廈大英語全國排名”“廈大最好的專業是什么”之類的詞條，然后懊悔得捶胸頓足。我安慰自己，沒關系，雖然專業排名不算太好，但好好學英語，以后去個外企工作，也算前途光明。

真正上了大學以后，所有的事情又往我相反的預期發展著：英語專業學習壓力不大，空閑時間超級多，這讓我有機會去搞樂隊、搞社團，還有寫作，也讓我有機會認識很多人，經歷很多有趣的事。

此外，雖說會計學是學校最強的專業，但了解這個專業后，我發現它并不適合自己。我開始漸漸釋然，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并開始喜歡上自己的專業，考過了專四、專八，感恩自己遇到的這些同學、室友，享受自己的四年大學生活。

只是畢業后，我沒有像當初設想的那樣去外企工作，而是去游戲公司做了一名游戲策劃，后來辭職成了一名寫作者。我的很多同學也都做了和專業不相關的工作，銀行、保險、航空、教育……。

回想起十年間的這一切，我感慨不已。高考真的很重要嗎？確實如此，但高考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重要，人生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考試和結果，而是選擇與如何面對你的選擇。

試想一下，假如當初我化學及格去了理科班呢？假如我好好寫高考作文多考五六分呢？假如我真去了會計系呢？……或許今天的一切都會變得完全不同，也許在某些節點，我獲得了階段性的成功，但在某些節點，我也因為自己的盲目、幼稚和草率備感挫折，不到最后，你永遠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最好的安排。

命運這個東西，真的讓人難以捉摸，許多時候誤打誤撞，反而收獲了最適合你的那個人生。如果說高考教會了我什么，那就是無論何時，都要抱著一顆平常心去面對你的成敗。只要生活在繼續，沒有什么事是大不了的，你曾獲得的或是失去的，都是你的財富。

（張秋偉摘自《一個人就足夠》，北京聯合出版公司，蘿卜葉子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