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詩詞在法語世界的傳播

文|蔣向艷

早在286 年前，愛國詩人屈原、詩仙李白、詩圣杜甫的名字就已經傳入法國了。

2021 年11 月2 日，特斯拉CEO馬斯克在推特上用中文發布了中國人耳熟能詳的古詩《七步詩》，一時引發網友熱議，人們戲稱馬斯克是中國古詩詞的“最佳帶貨人”。

在法國，人們對中國古詩詞也并不陌生。早在286 年前，愛國詩人屈原、詩仙李白、詩圣杜甫的名字就已經傳入法國了。

19世紀：兩部古詩法譯集和兩個《詩經》法譯本

18 世紀，法國來華傳教士首先“發現”了唐詩。1735 年，杜赫德（J.B.Du Halde,1674-1743）編《中華帝國全志》（Description géographique,historique,chronologique,politique,et physique de l’empire de la Chine et de la Tartarie chinoise）第二卷論及中國詩歌時，提到了屈原、李白和杜甫，將李白和杜甫分別比為古希臘詩人阿那克里翁（Anacreon）和古羅馬詩人賀拉斯（Horace）。其后，錢德明（Jean-Joseph-Marie Amiot,1718-1793）編《中國雜纂》（Mémoires concernant l’histoire,les sciences,les arts,les moeurs,les usages,etc.des chinois par les missionnaires de Pékin）第五卷（1780）介紹了七位唐代詩人的生平。

但直到19 世紀下半葉，中國古詩法譯本才開始在法國出版。法國漢學家、法國國家學術院（Collège de France）第三任漢學講座教授德理文（Hervey de Saint-Denys,Léon d’,1822-892）是為中國古詩詞在法國的翻譯和傳播做出重要貢獻的第一人。1862 年，德理文在巴黎出版《唐詩》（Poésies de L’époque des Thang），這是第一部唐詩法譯集。東方詩歌的獨特韻味和德理文精到雅致的翻譯使《唐詩》在法國第二帝國文學沙龍中深受歡迎。

杜赫德《中華帝國全志》第二卷（1735）

1867 年，法國詩人俞第德（Judith Gautier,1845-1917）在巴黎出版《白玉詩書》（Le Livre de Jade），這是第二部中國古詩法譯集。這部詩集不像德理文的《唐詩》是中規中矩的漢學家譯作，更多是俞第德在其家庭教師中國人丁墩齡的指導和幫助下，運用中國詩的素材，發揮想象力創作出來的，可以說是一部中國題材的詩歌創作集。俞第德借鑒并吸收了中國古詩寓情于景的創作手法，創造出一種奇妙而新穎的詩境，為19 世紀下半葉的法國詩壇吹入了一股清新自然的詩風。1902 年，經俞第德修訂的《玉書》第二版在巴黎出版，大獲成功，多次再版，并被翻譯成多種歐洲語言廣為傳播。

1872 年，法國漢學家鮑吉耶（Jean-Pierre Guillaume Pauthier,1801-1873）出版了第一個《詩經》法文全譯本。1896 年，在華法國耶穌會士顧賽芬（Séraphin Couvreur,1835-1919）在河北獻縣刻印了《詩經》法語、拉丁語雙語全譯本，這是《詩經》的第二個法文全譯本。顧賽芬譯本的學術水平高于鮑吉耶的譯本，迄今仍然是最權威的《詩經》法文全譯本。

戴密微《中國古典詩集》（1962）

葛蘭言《古代中國的節慶與歌謠》（1982）

許淵沖《精選唐詩與唐畫》

《首先是詩，然后是詩人》（羅大岡，1948）

20世紀：中法學者合力法譯中國古詩詞

20 世紀上半葉，對中國古詩詞在法國的翻譯和傳播做出較大貢獻的一個不可忽視的群體是當時留法的中國學者，主要有曾仲鳴、梁宗岱、徐仲年、羅大岡等人。他們關于中國古詩詞翻譯和研究的作品大都在法國出版，也有在瑞士或回國后在中國出版的。這些詩歌選譯集包括曾仲鳴的《中國無名氏古詩選譯》（Anciens Poèmes Chinois d’Auteurs Inconnus,1923）、《冬夜之夢：唐絕句百首》（Rêve d'une nuit d'hiver:Cent quatrains de l’époque Thang,1927）、徐仲年的《子夜歌及其他愛情詩》（Les Chants de Tseu-ye et autres poèmes d'amour,1932）、《中國 詩 文選：自起 源至今》（Anthologie de la littérature chinoise des origines à nos jours,1933）、羅大岡的《唐代絕句百首》（Cent quatrains des Thang,1942）和《首先是人，然后是詩人》（Homme d’abord,poète ensuite,1948）等。梁宗岱通過與法國詩人合作的方式翻譯中國古詩：他與法國詩人讓·普里沃斯特（Jean Prévost,1901-1944）合作翻譯了包括柳宗元《愚溪詩序》在內的五篇詩文，被收入后者的《各國詩歌譯集》（l’Amateur de Poèmes）里。

20 世紀下半葉出版的中國古詩詞法譯集可謂精彩紛呈。首先是法國漢學家戴密微（Paul Demiéville,1894-1979）主編的《中國古典詩集》（Anthologie de la poésie chinoise classique,1962）。這是戴密微組織了16 位法國漢學家和中國學者翻譯而成的。這部中國古詩法譯集在法國漢學界被視為權威。這一時期出版的比較重要的中國古詩譯集還有：克洛德·華（Claude Roy）《中國詩歌寶庫》（Trésor de la poésie chinoise,1967）、班文干（Jacques Pimpaneau,1934-2021）《達摩的流浪漢：寒山廿五首詩》（Le Clodo du Dharma,25 Poèmes de Han-Shan,1975）、程抱一（Fran.ois Cheng）《中國詩語言研究—附唐詩選》（L’écriture poétique chinoise,suivi d’une anthologie des poèmes des Tang,1977）、梁珮貞《李清照詩詞全集》（Li Qingzhao:?uvre Poétiques Complètes,1977）、侯思孟（Donald Holzman）《嵇康的詩》（La Poésie de Ji Kang,1980）、戴密微《王梵志詩》（L’?uvre de Wang le Zélateur,1982）、保爾.雅各布（Paul Jacob）《唐詩》（Vacances du pouvoir:Poèmes des Tang,1983）、帕特里克·卡雷（Patrick Carré）的《餐霞子：詩人、流浪漢寒山》（Le Mangeur de brumes,l’?uvre de Han-shan poète et vagabond,1985）、程抱一《水云之間—中國詩再創作》（Entre Source et Nuage,La poésie chinoise réinventée,1990）、吳德明（Yves Hervouet）《李商隱詩一百首》（Amour et Politique Dans la Chine Ancienne-Cents Poèmes de Li Shangyin,1995）、桀溺（Jean-Pierre Diény）《古詩十九首》（Les Dix-neuf Poèmes Anciens,2010）等等，不勝枚舉。

1911 年，法國漢學家葛蘭言（Marcel Granet）在其博士論文《古代中國的節慶與歌謠》（Fêtes et Chansons Anciennes de la Chine）中法譯了70 多首《國風》詩篇。近年來，《詩經》在法國有了一個最新的法文全譯本，這就是當代法國作家皮埃爾.文克萊（Pierre Vinclair）法譯的《詩經》（Shijing,2019）。

21世紀：讓世界聽見中國翻譯家的聲音

進入21 世紀以來，隨著中國經濟實力在世界上的提升以及漢語和中國文化的對外傳播國內外學者開始重新探索和認識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部分。

在中國國內一些富前瞻性的學者在中國古詩詞外譯的道路上披荊斬棘，開辟出了一條陽光大道，其中就包括中國翻譯界泰斗許淵沖先生（1921-2021）。許先生以英法雙語譯出《詩經》、漢魏六朝詩、唐詩、宋詞、元曲和元明清詩，為中國古詩詞走向世界做出了重要貢獻，在國內和國際翻譯界屢獲大獎，包括2010 年中國翻譯協會的“翻譯文化終身成就獎”和2014 年國際翻譯界最高獎項之一“北極光”杰出文學翻譯獎。許淵沖先生的中國古詩詞法譯作品被海內外多家出版社多次出版：1987 年，外文出版社出版了《唐宋詞選一百首》法譯本；1999 年，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了《中國古詩詞三百首》（上下冊）（300 Poèmes Chinois Classiques）。其后，五洲傳播出版社出版了《精選詩經與詩意畫》（Poèmes Choisis et Illustrés du Livre de la Poésie，2006）、《精選唐詩與唐畫》（Choix de poèmes et de tableaux des Tang,2008）和《精選宋詞與宋畫》（Choix de poèmes et de tableaux des Song,2005）等三冊譯本。2009 年，法國音樂與娛樂書籍出版社（éditions Music&Entertainment Books）將許先生的中國古詩詞法譯以精致的套裝本出版，總題為《最偉大的中國古典詩》（Les Plus Grands Classiques De La Poésie Chinoise），內含《詩經 選》（Poèmes Chinois du Livre Shi Jing）、《唐詩選》（Poèmes Chinois de la Dynastie des Tang）和《宋詞選》（Poèmes Chinois de la Dynastie des Song）三冊。2013 年，海豚出版社出版了27 卷本的《許淵沖文集》，其中第15 卷為法文版《中國古詩詞選》（Anthologie des Poèmes Chinois Classiques）。

許淵沖先生在中國古詩詞的法文翻譯上獲得了卓越成就，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法國的傳播做出了貢獻，也為有志于從事中國古詩詞的法文翻譯、出版和傳播工作的新一代人樹立了楷模和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