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書法在陶瓷裝飾中的應用

吳永根

“陶瓷裝飾是審美功能、物質技術條件和藝術表現手法的綜合體現，是科學技術和藝術形式的統一”，不僅反映了各個時代陶瓷工藝和技術的發展，也體現了各個時代人們的精神思想和審美情趣的變化。陶瓷裝飾總體可分為胎裝飾、釉裝飾、彩繪裝飾三大類，各自都有其獨特的藝術語言和風格特征。本文僅從我專攻的彩繪裝飾之書法裝飾這一角度，談談我對書法在陶瓷裝飾中之應用的感悟。

一、書法的起源和演變

人類為了能記錄所見、所聞、所思、所為創造了漢字。漢字經歷圖畫字、象形字、形聲字、指示字、會意字、假借字、轉注字的沿革流變，成為了承載中華文化的重要工具，已有六千多年的歷史。

書法是書寫文字的法規。漢字書法啟于秦代。秦始皇統一國家后，相繼統一了文字、貨幣、度量衡、車轍。秦代統一文字的工作由丞相李斯主導，創造了小篆，作為官方規范文字使用。在小篆通用的過程中有一位叫程邈的徒隸，初創了隸書（《說文解字》載：“秦燒滅經典，滌除舊典，大發吏卒興戍役，官獄職務繁，初有隸書，以趨約易……秦始皇使下邽人程邈所造也?！保?。隸書在漢代成熟并通用，且為草書、楷書、行書的出現奠定了基礎。

漢代在隸書的基礎上演變出了草書（《說文解字》載：“漢興有草書?！保?、楷書（《宣和書譜》載：“漢初有王次仲者，始以隸字作楷書?！保?、介于草書和楷書之間的行書（張懷瓘《書斷》載：“行書者，劉德升所作也。即正書之小偽，務從簡易，相間流行，故謂之行書?！保?。

篆書、隸書、草書、楷書、行書是從古至今漢字的五種主要書體。

二、陶瓷裝飾的類別

陶瓷裝飾指“采用不同的工藝技法和適合的裝飾材料,對不同的陶瓷制品的表面進行相宜的藝術處理”，可歸納為胎裝飾、釉裝飾、彩繪裝飾三大類。

胎裝飾和釉裝飾的對象是陶瓷坯胎。胎裝飾是以刻、劃、剔、印、貼、雕、鏤、堆塑、堆貼等技法對陶瓷坯胎進行工藝處理；釉裝飾是以蘸、蕩、刷、吹、澆等工藝技法對陶瓷坯胎施加釉料，以使瓷器表面產生玻璃質薄層，增加瓷器的光澤、機械強度、美感。

彩繪裝飾是用專屬于陶瓷彩繪的顏料在瓷器上描繪紋飾和書寫文字。陶瓷彩繪顏料按可適應的燒制溫度來分，可以分為釉下顏料（在坯胎上進行，相對應的工藝稱釉下彩繪）和釉上顏料（在瓷胎上進行，相對應的工藝稱釉上彩繪）兩種。“釉下顏料要經高溫（1300℃以上）煅燒，要求較高的穩定性，但品種較少，最早使用的是青花、釉里紅，近年來又制成了紅、黃、青、綠、黑、灰、褐等。釉上顏料只須經受600～800℃的溫度，因而品種繁多，色彩豐富。此外，作為釉上彩飾的還有液體顏料，如金水等，是用金屬與有機物化合成硫化香膏，再加有機溶劑制成。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后又發展了高溫快燒顏料（釉中彩），彩燒溫度1100～1260℃，色調也較豐富?！?/p>

三、以書法裝飾陶瓷始于唐代湖南長沙窯

以書法裝飾陶瓷，屬彩繪裝飾類，始于唐代湖南長沙窯。長沙窯“第一個創造并發展了釉下彩繪；第一個涉足商品價值銘文、姓氏銘文；第一個涉足商業廣告語”，第一個開創以詩文裝飾陶瓷的藝術表現形式（歷年長沙窯遺址出土的有題詩的瓷器有190多件）。中國國家博物館研究員李知宴說：“長沙窯上包含著豐富的唐代詩歌信息?！度圃姟穼μ拼姼璨]有收集全，有很多詩出現在長沙窯瓷器上，卻沒有收錄在《全唐詩》里，應該說長沙窯上的詩文是對《全唐詩》的補充?！?/p>

舉兩例唐代長沙窯以詩文裝飾的陶瓷：

《青釉褐彩獅座“日紅衫子合羅裙”詩文枕》（湖南省博物館藏），高7.3厘米、長13厘米、寬8.1厘米，倭角長方形枕板，伏獅為座，褐彩裝飾。枕面的兩端繪有龜背紋，中間書寫了一首詩。詩的內容是：“日紅衫子合羅裙，盡日看花不厭春。更向妝臺重注口，無那蕭郎慳煞人?！睂懺娪谡?，寄情于枕；

《青釉褐彩“春水春池滿”詩文壺》（湖南省博物館藏），高19厘米、口徑9.2厘米、底徑10厘米，褐彩裝飾。壺的流下書寫了一首詩。詩的內容是：“春水春池滿，春時春草生。春人飲春酒，春鳥哢春聲?！?寫詩于壺，寄情于壺。

唐代長沙窯瓷上書寫的詩文，多為民間原創，“有的抒發離愁別緒，有的感嘆世態炎涼，有的表現男女愛情，有的反映商賈活動，有的宣傳倫理道德，有的表現飲酒作樂或規勸戒酒，有的描寫邊塞征戰。另有應酬詩、寫景詩、文字游戲詩等，反映了當時生活的方方面面”，為后世研究唐代百姓的現實生活提供了具有史料價值的藝術資料。

以詩文裝飾陶瓷，將書法與瓷器完美結合，令陶瓷有了一定的思想內涵和人文底蘊，大大提高了陶瓷的精神和文化品味。

四、感悟書法在陶瓷裝飾中的應用

1、唐代湖南長沙窯開創的以書法裝飾陶瓷的藝術表現形式，后世歷代承襲，舉幾例：

1）、現藏于浙江省博物館的《宋磁州窯褐釉刻詩文腰圓枕》，縱15厘米、橫28.5厘米、高9.5厘米，出檐，直壁，平底，呈腰圓形。枕面褐釉裝飾，中心刻寫了“酒中曾德道，醉里遇神仙”四行字，邊緣陰刻了一周單弦線。

2）、現藏于海南博物館的《元青花詩文高足杯》，口徑6.8厘米、底徑3.4厘米、高8.4厘米，撇口，弧腹，喇叭形高足。杯外壁有以青花顏料書寫了“人生長在醉，三萬六千場”一行字，字的上下繪有單弦線。

3）、現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的《清康熙青花萬壽字大尊》，口徑37.5厘米、足徑28厘米、高76.5厘米，撇口，短頸，直腹，圈足。尊的外壁以青花顏料滿寫寓意“萬壽無疆”的一萬個“壽”字：口面77行，每行2字；口沿48行，每行1字；腹130行，每行75字；足48行，每行1字。

對這些古陶瓷的研究，讓我從中悟得，以書入瓷，最重要的一點是文之意要與器之用途相吻合，文的布局要與器之型、器之勢相吻合，這樣才能求得書法與瓷器的完美結合。

2、我以書法裝飾陶瓷之實踐

我自幼酷愛書法，長期的刻苦練習，對篆書、隸書、草書、楷書、行書五種書體可謂熟諳。練習書法，我以清·劉熙載·《藝概》之言“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為指南，注重道德、文化、藝術修養的培養，力求“書如其人”，具有個性。

陶瓷裝飾的藝術表現形式很多，由于我酷愛書法，所以，我選擇了以書法裝飾陶瓷。

在進行以書法裝飾陶瓷的實踐中，我探索著把中國書法之篆書、隸書、草書、楷書、行書五種書體嫁接到陶瓷之上，通過陶瓷的裝飾、工藝以及國畫中的大量的留白、疏密關系等技法與陶瓷屬性相吻合，創作出更高端的陶瓷書法藝術作品。

舉一例：

我以書法藝術與鏤雕工藝相結合創作的《陶瓷書法》作品。載體，我選擇了正、反兩面為平面，兩側面為弧面的鑲器。正、反面的上、下兩端鏤雕花飾，大面積留白用于書字，正面篆書《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反面隸書《吉祥經》、兩個側面截取懷素狂草《自敘帖》精句。

以書法裝飾陶瓷最重要的一點是體現作者的精神追求和藝術修養，當然不排除迎合現實社會受眾的精神追求和審美情趣。我的這件作品對這兩方面都有關照。我衷愛懷素狂草《自敘帖》，佛經對人類的影響頗深，所以，我選擇將它們融于一器。

五、結語

在以書法裝飾陶瓷的創作實踐中，我最深的感悟是：構思一件以書法裝飾的陶瓷藝術作品要努力讓文意、書技、瓷器的適用性相適宜，布局要努力與瓷器的造型相適宜。選擇以書法裝飾陶瓷的陶瓷藝術工作者要努力提高自己的綜合素質，潛心深究，上下求索，博學求真，著力培養自己的藝術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