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紙（外一首）

小時候愛玩一種游戲

極薄的玻璃紙，撕一小片，貼

在唇上

幾分鐘后，血滲出來，讓人興

奮不已

是無知？還是人的本能就需

要某種

刺激？母親嚴厲告誡：弄傷自? ? 己

是蠢人干的事

可惜我并未因此聰明起來

其后的人生，無非是一沓又

一沓

玻璃紙。疼痛的教訓短暫

唇肉剛復原，又渴望新的嵌

入和破碎

仿佛生命是用來對抗的

不燒上裂紋就寡淡無味

我是在做了母親后才得到

根治——

孩子滿臉是淚，驚惶地搖著

小手

“媽媽，別生氣，爸爸不是在

罵你。”

這一次，我聽到的應聲而碎，

發自胸腔

從此，再也不敢破碎

我背著大包，左手是傘，菜蔬

右手的快遞紙箱里

是女兒愛吃的夢雪牌巧克力

派

不算重，它們松軟香甜

讓人聯想起淋了雨的薔薇

我在快捷行進中注意到她

頭發灰白，行動遲緩

暴雨過后

大地蒸騰出蓬勃的熱氣

當我大步跨過水洼

卻發現她停在了身后

渾黃的泥漿水映出她的

進退兩難

但她出奇地靜

我無能為力，只能加快步伐

沒有意外，我將認領那灰白

色的寂靜

在這之前，我要任憑身體里

煥發出少年

并聽從她的驅使